魔鬼在细节中，疑点在细节中，真相也在细节中。笔者依据3月28日新华社3400多字通稿、中央电视台13分59秒新闻（以新华网通稿所配的左上、右上均有CCTV标识的视频为准，以下引用只标注“视频+时间”）、朝中社官网有关金正恩访华6篇报道和66张图片，并将中朝报道进行对比，梳理分析了24个要点。

 

　　一、访华安排传递的信息

 

　　1．金正恩主动访华。不用怀疑，这是他自己披露。据朝中社题为“金正恩在习近平举行的欢迎宴会上发表讲话”的报道，金正恩致答词时说：“习近平总书记同志和中国党、国家领导同志欣然接受朝方访华建议，短期间内为成功保障访华而付出的诚意和无微不至的关怀，令我深受感动，对此表示非常感谢。”清楚表明，是金正恩主动提出访华。中方此前曾受朝冷淡（中国政府朝鲜半岛事务特别代表武大伟上次访朝还是2016年2月2日、十九大后中联部部长宋涛按惯例向社会主义国家逐个通报，访朝时金正恩未会见），这次当然迅速满足，接受金正恩伸出的橄榄枝。金正恩提出访华，极可能是在3月8日特朗普答应5月前与他会见之后。

 

　　2．秘密访华。主要是安全考虑，和其爷爷、其父惯例一样，结束访华后再公布。新华社公布的时间应是朝鲜专列离开中国国境；朝中社公布的时间晚了半天，应是专列顺利抵达平壤后。与此鲜明对比，美东时间3月8日19时，韩国国家安保室长郑义溶宣布特朗普愿意同金正恩会见的消息震惊全球。8日下午5时后，特朗普亲自去白宫简报室，告诉那儿的记者，韩国将在7时宣布重大消息。可见他多么兴奋、多么沉不住气。

 

　　3．非正式访问相当于工作访问。不是国事访问，所以没有国宴，没有中朝联合公报。朝中社6篇报道有较详细的行程，金正恩访华说是3月25日至28日四天，实际上只在北京呆了一天一夜，3天时间在路上。朝鲜列车慢，据此前的信息，他的专列时速不超过60公里。26日下午3时左右抵达北京，北京市民拍的专列照片、北京火车站国宾摩托车队可印证。27日在养源斋午宴后即返朝。

 

　　4．朝方访华规格高。金正恩敢于首次离国出访，说明对国内政局和核武器的控制，绝对自信。此次出访带了朝鲜二号人物，即劳动党政治局常委、副委员长崔龙海，还带了4个政治局委员（其中3个是劳动党副委员长、1个是外相）。

 

　　5．中方接待规格高。中国最高领导人与他在人民大会堂会见时打了红色领带，表示喜悦的心情和欢迎的诚意。中方出场其他6人，有1个政治局常委兼中央书记处书记、4个政治局委员（其中3个兼中央书记处书记）、1个国务委员。据朝中社报道，王沪宁、丁薛祥在北京火车站迎接和欢送，并陪同访问中科院；国家副主席王歧山（今后应侧重于外交）、北京市委书记蔡奇（东道主城市，陪同他访问中科院）出席欢迎宴会；中联部部长宋涛受中国最高领导人委托，专程从北京赶到丹东火车站，和辽宁省委书记陈求发、中铁总经理陆东福、中国驻朝大使李进军迎接，宋、陆、李三人27日又送金正恩一行至丹东。

 

　　6．金正恩外交略显生涩、底气不足。首次出访，又是访问大国，肢体语言谈不上收放自如，反而真实生动，不装不作。请读者关注举行欢迎仪式时他看中国最高领导人的眼神和表情（视频8分36秒至39秒）。这个镜头让笔者联想克林顿刚任美国总统时在外交场合的生涩，1994年印尼茂物第二次APEC会议期间举行中美峰会，江泽民和克林顿握手后，接着去和美国国务卿克里斯托弗握手，克林顿站在原地发呆，不知下步干嘛。等到中国外长钱其琛主动上前和他握手时，他才反应过来，应该主动和中方主要随行人员一一握手（央视新闻联播当时有播放）。后生可畏，多出席几次国务活动，克林顿、金正恩这类智商情商超群的人物学得快、进步快。

 

　　7．访华保密工作做得好。《人民日报》海外版的“侠客岛”微信号、有官方背景的“学习小组”微信号3月28日上午推送金正恩访华消息时，只是简单加了按语，主要转发新华社通稿，把相关重点内容红色标注。按语很简单，没有传递新的信息，也没有独到的分析。表明运营这两个微信号的官方组织，可能没有提前拿到新闻稿，也没有提前准备相关评论。

 

　　8．3月27日网络传播的中国二号人物与金正恩握手的图片，极可能是假的或旧的。金正恩只在北京呆一天，行程如此匆忙，没有时间两人单独会谈，也不宜插入这样的会谈。另外，这张图片的硬伤在于，二号人物的右后人物虽然模糊，但仍分辨得出是刘结一。他现任职务是国台办主任，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而且他3月26日不在北京，而是在上海会见新北市长朱立伦，此后继续在上海调研。

 

　　二、中朝峰会传递的信息

 

　　9．双方有备而来。都有照稿念的镜头，显然代表两党、两国集体意志和集体决定，为两人主政后的中朝关系定位和定调。

 

　　10．双方坦诚但亲密度尚待提升。欢迎仪式后步入会谈现场（视频38秒）、会谈后步入宴会现场（视频10分28秒）、人民大会堂欢迎晚宴（朝中社照片），中朝最高领导之后一直有两个翻译，各带各的。毕竟首次访华，还没有熟悉到共享一个翻译的热乎程度。朝中社公布的养源斋午餐照片，第一张是金正恩大步迈前，满面笑容伸出双手，和中国最高领导人握手。但目前双方官媒没有公布类似金日成、胡志明等访华时和中方领导人贴面亲热的视频、照片。如果有，朝中社可能会公布。朝中社6次相关报道一口气配图66张，有些重复，有些金正恩形象也不佳，可见其审核尺度不严、口味也和中方有别。

 

　　这是习近平和夫人彭丽媛在人民大会堂同金正恩和夫人李雪主合影。新华社记者鞠鹏摄

 

　　11．中方营造出温暖的“家庭”氛围，但留有余味和提升空间。金正恩访华在北京停留的一天，两次正餐都是中国最高领导人主持，中方打出大家庭的传承牌、情感牌。据朝中社报道，3月26日晚“宴会开始前，参加人员观看了收录缔造和培育朝中友谊根基的两党、两国领导人的活动的专题片。反映金日成同志、金正日同志和毛泽东同志、周恩来同志、邓小平同志、江泽民同志、胡锦涛同志、习仲勋同志等老一辈领导人生涯的场面使参加人员深受感动。”金正恩在欢迎宴会上致答词，对中国最高领导人“像亲兄弟一样亲切而热情款待表示由衷的感谢。”朝中社评论，“宴会始终在洋溢同志和兄弟情谊的亲切友好的气氛中举行。”

 

　　3月27日午宴，完全是私人式的聚会，中方筹备匠心独运。从就餐地点而言，据朝中社报道，钓鱼台国宾馆的“养源斋始建于1773年，原为清朝乾隆皇帝的别宫，是古老的文化古迹，也是早年金日成同志同中国的前辈领袖们增进友谊的史义深远的地方。”可见40多次访华的金日成肯定曾在养源斋与中国领导人餐叙。从就餐形式而言，仅有中朝最高领导人夫妇四人，而且面对面，没有其他任何外人。就餐之前，还向金正恩夫妇介绍中国的茶文化并品茶。

 

　　金正恩能感受到中方营造的“家庭”氛围，并进行了情感互动。朝中社在题为“金正恩出席习近平举办的午宴”中报道：“金正恩对举办充满家庭性气氛的特别午宴表示感谢”，“金正恩同志和李雪主女士同习近平同志和彭丽媛女士对坐的宴会厅始终洋溢亲切和血肉之情。”

 

　　之所以说中方还留有余味和提升空间，是还有一个更佳的地点选择，就是最高领导人在中南海的家中，现在为时尚早。胡志明当年就住在中南海里，而且炎夏时光膀子和中方领导人讨论国事和叙旧，这就是真兄弟、铁哥们的交情了。顺便提一下，选择紫禁城接待特朗普，只是迎合成全他的虚荣自大嗜好而已。

 

　　这是习近平在人民大会堂同金正恩举行会谈。新华社记者姚大伟摄

 

　　12．央视四次特写金正恩动笔记录，镜头语言丰富、高明、得体和巧妙。在中朝峰会时，双方人员都有动笔记录，例如中国最高领导人讲话时，王沪宁记录（视频5分34秒至36秒）、黄坤明王毅等记录（视频1分13秒）、丁薛祥黄坤明王毅等记录（视频3分2秒至8秒）。但央视四次给了金正恩动笔记录的特写镜头（视频1分19秒至22秒、2分17秒至21秒、2分54秒至58秒、中景拉近景3分23秒至42秒）。金正恩的肢体语言更显尊重和恭敬（例如视频1分1秒）。

 

　　在朝鲜，金正恩走到哪，都是随行人员手拿小本子认真记录。央视反复特写峰会时金正恩动笔记录，暗示身份定位似乎是“学生”。的确，在社会主义阵营和社会主义革命、建设中，在斯大林、毛泽东面前，金日成是个学生；在邓小平面前，金正日是个学生。新华社通稿提及，“金正恩表示，习近平总书记对朝中友谊和发展朝中两党两国关系发表了重要意见，令我受到极大鼓舞和启发。”朝中社通稿当然对此句表态避而不谈。

 

　　13．中国最高领导人暗示可以访朝，但目前时机不成熟。据新华社通稿，中国最高领导人说，“我愿同委员长同志通过互访、互派特使、互致信函等多种形式保持经常联系。”表明愿意访朝。朝中社题为“金正恩同习近平举行会谈”的通稿中，明确说：“金正恩以朝鲜党和政府的名义，邀请习近平同志方便的时期对朝鲜进行正式访问，习近平欣然接受邀请。”微妙之处在于，新华社通稿没有这句话。显然，中国最高领导人会访朝，但近期不方便、时机不成熟，最大的变量取决于5月份美朝峰会谈什么、谈出什么成果、朝鲜事先是否与中方磋商、事后是否向中方通报。

 

　　14．双方关注对方的兴奋点有差异。据新华社通稿，中方关注朝鲜的经济民生，中国最高领导人说：“近年来委员长同志带领朝鲜党和人民，在发展经济、改善民生方面采取了一系列积极举措，取得了许多成果”，“支持朝鲜同志为发展经济、改善民生所作积极努力。”朝方关注中国的从严治党，金正恩说：“特别是总书记同志提出党要管党、全面从严治党，极大加强了党的建设，实现了党对各项工作的全面领导。当前，我们党也在加大力度，同逞威风、耍官僚、搞腐败的行为作斗争。”

 

　　15．最大的好奇和悬念：崔龙海、朴光浩去干嘛了？！据央视视频，中朝峰会中方除翻译外正式会谈有7人，朝方除翻译外仅有4人。金正恩左侧是劳动党中央副委员长、统一战线部部长金英哲，金英哲左侧是劳动党中央政治局委员、外相李勇浩；右侧是女翻译，女翻译右侧是劳动党中央副委员长、国际部部长李洙墉。问题来了，中朝峰会是金正恩访华的主戏和高潮，陪同访问的劳动党中央副委员长、组织指导部部长崔龙海，劳动党中央副委员长、宣传鼓动部部长朴光浩去哪了？干嘛了？这有违常识和外交礼仪。如果他俩失势，干脆不来中国；到了中国，应参与重要会谈。除非是朝方意愿，中方只好尊重。他俩是否还有同样重要的任务完成？是否金正恩谈政治，他俩分工谈援助？这是个待解的悬念。奇怪的是在中朝峰会后欢迎晚宴上，崔、朴又出席在晚宴主桌上。

 

　　16．八卦两朵小花絮。3月26日下午欢迎仪式上，相互介绍出席人员时，唯一一位中方领导人用双手和金正恩握手（视频8分56秒）。既有中方全程陪同的热情，又有学者谦和的底色；朝方陪同人员和中国最高领导人握手时，均用不违礼仪的单手。3月27日养源斋午宴后，金正恩夫妇在车内挥手告别，金正恩挥右手，李雪主先挥左手，突然冒出挥右手。一闪而现，似乎突然想到（视频13分55秒），因为手上还拿着红缨之类的物品，不能确定是否金正恩在车内悄悄用左手托起她的右手挥动？

 

　　三、中朝峰会亮点和蝴蝶效应

 

　　17．金正恩向中方和全世界亲口确认，愿意举行美朝峰会、愿意实现无核化。这是此次中朝峰会的最大亮点。此前这两大消息，都是文在寅特使团访朝时，向特朗普传递的口信。此次金正恩在中朝峰会上重申，非同小可，一诺千金。据新华社通稿，金正恩说，“按照金日成主席和金正日总书记的遗训，致力于实现半岛无核化，是我们始终不变的立场”；“如果南朝鲜和美国以善意回应我们的努力，营造和平稳定的氛围，为实现和平采取阶段性、同步的措施，半岛无核化问题是能够得到解决的。”但朝中社通稿中，没有上述内容。

 

　　必须特别强调，金正恩承诺的只是可以谈“无核化”，不是必须无核化；“无核化”有前提条件，不是无条件。“无核化”条件的确立、交换、妥协和实现，需要相关国家（主要是美中朝）进行长期艰辛的谈判，才有可能达成一致。中国、美国和安理会对朝鲜无核化的底线在历次安理会制裁决议中一贯明确：即“全面、可核查、不可逆”；朝鲜再次加入《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并接受安理会、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核查和监督。朝鲜的底线包括但不限于：尊重朝鲜现有体制（实质是金正恩执政不可动摇和替代）、签订《朝鲜和平协定》取代《朝鲜停战协定》、朝美建交、取消安理会制裁、大规模经济援助、技术援助和平利用核能（例如中美各送一个核电站）。

 

　　18．重申和巩固中朝传统友谊。这是此次中朝峰会的第二大亮点。双方都很高调。据朝中社报道，金正恩说，“我首次出访就来到中国是应该的，也是要世世代代像生命一样珍惜和传承朝中友谊的我的崇高义务”；中国最高领导人说，“中朝传统友谊是两党两国老一辈领导人亲自缔造和精心培育的”，“是用鲜血凝成的友谊，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像根深叶茂的树和永不干枯的泉水一样造福我们两党和两国人民”；“我们一致认为，传承发扬中朝传统友谊，符合双方共同利益，是双方共同的战略选择。”

 

　　中朝之间依然沿袭70年来的传统，依然是特殊的以意识形态为纽带的两党关系，而非通常的两国关系。看看中朝峰会出席人员党内职务就显而易见，而且到丹东边境接送的是中共中联部部长宋涛，而非外交部长。可以预见，《中朝友好互助条约》2021年到期后，第三次自动续约的概率明显更高。

 

　　金正恩能屈能伸，刚柔相济，刻意示好。据新华社通稿，他说，中国最高领导人连任后，“按照朝中友好传统，我理应来中国向您当面致贺。当前，朝鲜半岛局势急速前进，发生不少重要变化，从情义上和道义上，我也应该及时向习近平总书记同志当面通报情况。”朝中社通稿当然不会有上述内容。

 

　　19．中朝关系明显升温，朝方确认中方在谈判桌的地位但留有余味。这是此次中朝峰会的第三大亮点，符合双方利益。2017年中朝关系陷于低谷，中国有大事喜事，朝鲜存心添堵，专挑这个时间进行核导试验，例如9月3日厦门金砖峰会开幕时，朝鲜爆炸氢弹。

 

　　特朗普拟于5月会见金正恩，美朝确有可能甩开中国直接和谈，中国确有被“边缘化”风险。此次金正恩访华充分展示诚意和精明。据新华社通稿，他说：“在（朝鲜无核化）这一进程中，我们希望同中方加强战略沟通，共同维护协商对话势头和半岛和平稳定。”这话弹性而又含糊、友善而又克制。既承认中国依然是大哥，作为交换，中国对小弟的安全有义务负责；既承诺与中方加强沟通，又未明确邀请、主动邀请中方参与朝美和谈、何时以何种形式参与和谈；既要看中方开出的交换筹码，又要试探美方的反应和底线，并以此牵制美国。

 

　　1951年至1953年《朝鲜停战协定》的谈判，现在不是秘密，实际上就是中美两国谈。美方强势主导联合国军，中方强势主导朝鲜，中朝代表团背后是李克农在一线具体指挥，李克农背后是毛泽东。毛泽东通过巨大牺牲的朝鲜战争，从斯大林手中拿到这一主导权，也获得斯大林的认可。美中朝三国假如举行《朝鲜和平协定》取代《朝鲜停战协定》的谈判，中方已不可能再强势掌控拥核后的朝鲜了。

 

　　20．朝鲜两边押宝获取利益最大化。朝鲜肯定不是社会主义阵营的“东方哨兵”，但也不会快速反转为资本主义阵营“西方哨兵”、反转为美国扼制中国的急先锋。这不符合金正恩利益，他还不想现在就牺牲中国利益，向美国交投名状，美国也不会轻易信任他。目前两边骑墙、两边押宝、两边索利更好，向美国要安全，向中国要钱。以此反吊中国胃口，你还想保持朝鲜问题话语权和影响力吗？赶快拉住我、哄住我、援助我，否则是你逼我扑向美国怀中。

 

　　金正恩这次主动访华展示诚意，中国惊喜之余，会领这个大人情，必定有丰厚的回报。例如完全支持他在朝鲜长期执政，以人道主义救援为由放宽安理会之外的制裁，中俄朝结成统一战线应对美国咄咄逼人的压力等。

 

　　朝鲜至今在国内实行美朝峰会的新闻封锁，官方和主流媒体继续反美，并未为拟议的美朝峰会进行舆论铺垫和转调。例如朝中社3月25日报道，朝鲜常驻联合国日内瓦办事处和其他国际组织代表处23日发表媒体声明，抨击联合国人权理事会第37次会议上强行通过欧盟和日本提出的《关于朝鲜人权状况的决议案》，是“美国等敌对势力为抹黑朝鲜的形象、孤立和扼杀朝鲜式社会主义的政治目的而炮制”；“是彻头彻尾充斥虚伪和捏造的又一份犯罪文件，是美国为颠覆朝鲜的制度而一味奉行的敌视政策的产物。”

 

　　美国需要朝鲜这个扼华制华的“尖兵”、“棋子”。但金正恩怎么会甘心被美国摆布呢？中国怎么可能老实地旁观美朝勾结侵蚀？

 

　　21．中朝峰会最打脸的是文在寅和韩国。美朝峰会最大受益者是文在寅和韩国，收益五个：一、半岛和平出现新曙光，实现历史性突破；二、拿到朝鲜承诺，不会针对韩国使用核武器和常规武器；三、试图挤掉中国，成为美朝接触和今后谈判的中间人、调停人；四、平息在野党和韩国民众对其绥靖朝鲜的指责；五、6月13日韩国将举行地方选举，执政的共同民主党胜选没有悬念。

 

　　但中朝峰会在韩朝峰会、美朝峰会之前举行，而且是金正恩确认中方在谈判桌的地位、为中国参与美朝和谈留有余味。中国的实力和地位不可动摇。文在寅设想用美韩朝三方峰会机制，挤出中国，自己做中间人，即使如愿，效用已大大递减。金正恩是人精，不会1:2与美韩和谈，拉入中国就是2:2和谈，背后再加上俄罗斯，利大于弊，腰杆子更硬。《朝鲜和平协定》如签署，萨德没有任何理由在韩国部署，必须无条件撤离，这是中方的前置条件之一，否则不会签署。

 

　　22．朝鲜是否改革开放、进度和深度有待观察。苏联社会主义是死路，邓小平南巡已客观务实地定论：不改革开放，只能是死路一条。朝鲜如搞改革开放，老百姓日子好过了，但金氏家族政权很难封闭传承。中方此次安排金正恩访问中科院，参观近五年中国科技创新和突破，天宫、墨子、量子通讯、海洋装备、医疗设备，天眼等，煞费苦心。从朝中社现场图片看，他饶有兴致地和夫人尝试科技设备。

 

　　四、结语

 

　　23．朝核问题远比中美贸易战刺激过瘾。2017年以来，朝核问题精彩纷呈，跌宕起伏，好戏连台！金正恩这位34岁的年轻人，对形势的判断、节奏的掌控、尺度的拿捏、大国的调度，展示出娴熟的权术和高超的手腕。以拥核为筹码，向美国打中国牌，向中国打美国牌，从而实现金氏家族和朝鲜利益的最大化，令人佩服，不愧是地表最强悍的80后。中美贸易战打不起来，各自拉开架式吆喝演戏，向本国民意交代，没有啥悬念和看头。

 

　　24．朝鲜不完全是中国的“负资产”。在台湾问题、钓鱼岛问题没有获得中国人民、中国政府的满意解决之前，应以朝鲜问题对美日反牵制。69年来，美国把台湾问题玩得如此高明，这样的对手值得尊敬和学习。至于中国能否把朝鲜问题玩高明，那是另外一个问题。玩不高明，就不配做“一字并肩王”，笔者指的是30年之后中美“G2共治全球”。

 

　　背景简介：本文作者为历史评论、国际评论撰稿人叶胜舟。作者授权风云之声首发。

 

　　魔鬼在细节中，疑点在细节中，真相也在细节中。笔者依据3月28日新华社3400多字通稿、中央电视台13分59秒新闻（以新华网通稿所配的左上、右上均有CCTV标识的视频为准，以下引用只标注“视频+时间”）、朝中社官网有关金正恩访华6篇报道和66张图片，并将中朝报道进行对比，梳理分析了24个要点。

 

　　一、访华安排传递的信息

 

　　1．金正恩主动访华。不用怀疑，这是他自己披露。据朝中社题为“金正恩在习近平举行的欢迎宴会上发表讲话”的报道，金正恩致答词时说：“习近平总书记同志和中国党、国家领导同志欣然接受朝方访华建议，短期间内为成功保障访华而付出的诚意和无微不至的关怀，令我深受感动，对此表示非常感谢。”清楚表明，是金正恩主动提出访华。中方此前曾受朝冷淡（中国政府朝鲜半岛事务特别代表武大伟上次访朝还是2016年2月2日、十九大后中联部部长宋涛按惯例向社会主义国家逐个通报，访朝时金正恩未会见），这次当然迅速满足，接受金正恩伸出的橄榄枝。金正恩提出访华，极可能是在3月8日特朗普答应5月前与他会见之后。

 

　　2．秘密访华。主要是安全考虑，和其爷爷、其父惯例一样，结束访华后再公布。新华社公布的时间应是朝鲜专列离开中国国境；朝中社公布的时间晚了半天，应是专列顺利抵达平壤后。与此鲜明对比，美东时间3月8日19时，韩国国家安保室长郑义溶宣布特朗普愿意同金正恩会见的消息震惊全球。8日下午5时后，特朗普亲自去白宫简报室，告诉那儿的记者，韩国将在7时宣布重大消息。可见他多么兴奋、多么沉不住气。

 

　　3．非正式访问相当于工作访问。不是国事访问，所以没有国宴，没有中朝联合公报。朝中社6篇报道有较详细的行程，金正恩访华说是3月25日至28日四天，实际上只在北京呆了一天一夜，3天时间在路上。朝鲜列车慢，据此前的信息，他的专列时速不超过60公里。26日下午3时左右抵达北京，北京市民拍的专列照片、北京火车站国宾摩托车队可印证。27日在养源斋午宴后即返朝。

 

　　4．朝方访华规格高。金正恩敢于首次离国出访，说明对国内政局和核武器的控制，绝对自信。此次出访带了朝鲜二号人物，即劳动党政治局常委、副委员长崔龙海，还带了4个政治局委员（其中3个是劳动党副委员长、1个是外相）。

 

　　5．中方接待规格高。中国最高领导人与他在人民大会堂会见时打了红色领带，表示喜悦的心情和欢迎的诚意。中方出场其他6人，有1个政治局常委兼中央书记处书记、4个政治局委员（其中3个兼中央书记处书记）、1个国务委员。据朝中社报道，王沪宁、丁薛祥在北京火车站迎接和欢送，并陪同访问中科院；国家副主席王歧山（今后应侧重于外交）、北京市委书记蔡奇（东道主城市，陪同他访问中科院）出席欢迎宴会；中联部部长宋涛受中国最高领导人委托，专程从北京赶到丹东火车站，和辽宁省委书记陈求发、中铁总经理陆东福、中国驻朝大使李进军迎接，宋、陆、李三人27日又送金正恩一行至丹东。

 

　　6．金正恩外交略显生涩、底气不足。首次出访，又是访问大国，肢体语言谈不上收放自如，反而真实生动，不装不作。请读者关注举行欢迎仪式时他看中国最高领导人的眼神和表情（视频8分36秒至39秒）。这个镜头让笔者联想克林顿刚任美国总统时在外交场合的生涩，1994年印尼茂物第二次APEC会议期间举行中美峰会，江泽民和克林顿握手后，接着去和美国国务卿克里斯托弗握手，克林顿站在原地发呆，不知下步干嘛。等到中国外长钱其琛主动上前和他握手时，他才反应过来，应该主动和中方主要随行人员一一握手（央视新闻联播当时有播放）。后生可畏，多出席几次国务活动，克林顿、金正恩这类智商情商超群的人物学得快、进步快。

 

　　7．访华保密工作做得好。《人民日报》海外版的“侠客岛”微信号、有官方背景的“学习小组”微信号3月28日上午推送金正恩访华消息时，只是简单加了按语，主要转发新华社通稿，把相关重点内容红色标注。按语很简单，没有传递新的信息，也没有独到的分析。表明运营这两个微信号的官方组织，可能没有提前拿到新闻稿，也没有提前准备相关评论。

 

　　8．3月27日网络传播的中国二号人物与金正恩握手的图片，极可能是假的或旧的。金正恩只在北京呆一天，行程如此匆忙，没有时间两人单独会谈，也不宜插入这样的会谈。另外，这张图片的硬伤在于，二号人物的右后人物虽然模糊，但仍分辨得出是刘结一。他现任职务是国台办主任，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而且他3月26日不在北京，而是在上海会见新北市长朱立伦，此后继续在上海调研。

 

　　二、中朝峰会传递的信息

 

　　9．双方有备而来。都有照稿念的镜头，显然代表两党、两国集体意志和集体决定，为两人主政后的中朝关系定位和定调。

 

　　10．双方坦诚但亲密度尚待提升。欢迎仪式后步入会谈现场（视频38秒）、会谈后步入宴会现场（视频10分28秒）、人民大会堂欢迎晚宴（朝中社照片），中朝最高领导之后一直有两个翻译，各带各的。毕竟首次访华，还没有熟悉到共享一个翻译的热乎程度。朝中社公布的养源斋午餐照片，第一张是金正恩大步迈前，满面笑容伸出双手，和中国最高领导人握手。但目前双方官媒没有公布类似金日成、胡志明等访华时和中方领导人贴面亲热的视频、照片。如果有，朝中社可能会公布。朝中社6次相关报道一口气配图66张，有些重复，有些金正恩形象也不佳，可见其审核尺度不严、口味也和中方有别。

 

　　这是习近平和夫人彭丽媛在人民大会堂同金正恩和夫人李雪主合影。新华社记者鞠鹏摄

 

　　11．中方营造出温暖的“家庭”氛围，但留有余味和提升空间。金正恩访华在北京停留的一天，两次正餐都是中国最高领导人主持，中方打出大家庭的传承牌、情感牌。据朝中社报道，3月26日晚“宴会开始前，参加人员观看了收录缔造和培育朝中友谊根基的两党、两国领导人的活动的专题片。反映金日成同志、金正日同志和毛泽东同志、周恩来同志、邓小平同志、江泽民同志、胡锦涛同志、习仲勋同志等老一辈领导人生涯的场面使参加人员深受感动。”金正恩在欢迎宴会上致答词，对中国最高领导人“像亲兄弟一样亲切而热情款待表示由衷的感谢。”朝中社评论，“宴会始终在洋溢同志和兄弟情谊的亲切友好的气氛中举行。”

 

　　3月27日午宴，完全是私人式的聚会，中方筹备匠心独运。从就餐地点而言，据朝中社报道，钓鱼台国宾馆的“养源斋始建于1773年，原为清朝乾隆皇帝的别宫，是古老的文化古迹，也是早年金日成同志同中国的前辈领袖们增进友谊的史义深远的地方。”可见40多次访华的金日成肯定曾在养源斋与中国领导人餐叙。从就餐形式而言，仅有中朝最高领导人夫妇四人，而且面对面，没有其他任何外人。就餐之前，还向金正恩夫妇介绍中国的茶文化并品茶。

 

　　金正恩能感受到中方营造的“家庭”氛围，并进行了情感互动。朝中社在题为“金正恩出席习近平举办的午宴”中报道：“金正恩对举办充满家庭性气氛的特别午宴表示感谢”，“金正恩同志和李雪主女士同习近平同志和彭丽媛女士对坐的宴会厅始终洋溢亲切和血肉之情。”

 

　　之所以说中方还留有余味和提升空间，是还有一个更佳的地点选择，就是最高领导人在中南海的家中，现在为时尚早。胡志明当年就住在中南海里，而且炎夏时光膀子和中方领导人讨论国事和叙旧，这就是真兄弟、铁哥们的交情了。顺便提一下，选择紫禁城接待特朗普，只是迎合成全他的虚荣自大嗜好而已。

 

　　这是习近平在人民大会堂同金正恩举行会谈。新华社记者姚大伟摄

 

　　12．央视四次特写金正恩动笔记录，镜头语言丰富、高明、得体和巧妙。在中朝峰会时，双方人员都有动笔记录，例如中国最高领导人讲话时，王沪宁记录（视频5分34秒至36秒）、黄坤明王毅等记录（视频1分13秒）、丁薛祥黄坤明王毅等记录（视频3分2秒至8秒）。但央视四次给了金正恩动笔记录的特写镜头（视频1分19秒至22秒、2分17秒至21秒、2分54秒至58秒、中景拉近景3分23秒至42秒）。金正恩的肢体语言更显尊重和恭敬（例如视频1分1秒）。

 

　　在朝鲜，金正恩走到哪，都是随行人员手拿小本子认真记录。央视反复特写峰会时金正恩动笔记录，暗示身份定位似乎是“学生”。的确，在社会主义阵营和社会主义革命、建设中，在斯大林、毛泽东面前，金日成是个学生；在邓小平面前，金正日是个学生。新华社通稿提及，“金正恩表示，习近平总书记对朝中友谊和发展朝中两党两国关系发表了重要意见，令我受到极大鼓舞和启发。”朝中社通稿当然对此句表态避而不谈。

 

　　13．中国最高领导人暗示可以访朝，但目前时机不成熟。据新华社通稿，中国最高领导人说，“我愿同委员长同志通过互访、互派特使、互致信函等多种形式保持经常联系。”表明愿意访朝。朝中社题为“金正恩同习近平举行会谈”的通稿中，明确说：“金正恩以朝鲜党和政府的名义，邀请习近平同志方便的时期对朝鲜进行正式访问，习近平欣然接受邀请。”微妙之处在于，新华社通稿没有这句话。显然，中国最高领导人会访朝，但近期不方便、时机不成熟，最大的变量取决于5月份美朝峰会谈什么、谈出什么成果、朝鲜事先是否与中方磋商、事后是否向中方通报。

 

　　14．双方关注对方的兴奋点有差异。据新华社通稿，中方关注朝鲜的经济民生，中国最高领导人说：“近年来委员长同志带领朝鲜党和人民，在发展经济、改善民生方面采取了一系列积极举措，取得了许多成果”，“支持朝鲜同志为发展经济、改善民生所作积极努力。”朝方关注中国的从严治党，金正恩说：“特别是总书记同志提出党要管党、全面从严治党，极大加强了党的建设，实现了党对各项工作的全面领导。当前，我们党也在加大力度，同逞威风、耍官僚、搞腐败的行为作斗争。”

 

　　15．最大的好奇和悬念：崔龙海、朴光浩去干嘛了？！据央视视频，中朝峰会中方除翻译外正式会谈有7人，朝方除翻译外仅有4人。金正恩左侧是劳动党中央副委员长、统一战线部部长金英哲，金英哲左侧是劳动党中央政治局委员、外相李勇浩；右侧是女翻译，女翻译右侧是劳动党中央副委员长、国际部部长李洙墉。问题来了，中朝峰会是金正恩访华的主戏和高潮，陪同访问的劳动党中央副委员长、组织指导部部长崔龙海，劳动党中央副委员长、宣传鼓动部部长朴光浩去哪了？干嘛了？这有违常识和外交礼仪。如果他俩失势，干脆不来中国；到了中国，应参与重要会谈。除非是朝方意愿，中方只好尊重。他俩是否还有同样重要的任务完成？是否金正恩谈政治，他俩分工谈援助？这是个待解的悬念。奇怪的是在中朝峰会后欢迎晚宴上，崔、朴又出席在晚宴主桌上。

 

　　16．八卦两朵小花絮。3月26日下午欢迎仪式上，相互介绍出席人员时，唯一一位中方领导人用双手和金正恩握手（视频8分56秒）。既有中方全程陪同的热情，又有学者谦和的底色；朝方陪同人员和中国最高领导人握手时，均用不违礼仪的单手。3月27日养源斋午宴后，金正恩夫妇在车内挥手告别，金正恩挥右手，李雪主先挥左手，突然冒出挥右手。一闪而现，似乎突然想到（视频13分55秒），因为手上还拿着红缨之类的物品，不能确定是否金正恩在车内悄悄用左手托起她的右手挥动？

 

　　三、中朝峰会亮点和蝴蝶效应

 

　　17．金正恩向中方和全世界亲口确认，愿意举行美朝峰会、愿意实现无核化。这是此次中朝峰会的最大亮点。此前这两大消息，都是文在寅特使团访朝时，向特朗普传递的口信。此次金正恩在中朝峰会上重申，非同小可，一诺千金。据新华社通稿，金正恩说，“按照金日成主席和金正日总书记的遗训，致力于实现半岛无核化，是我们始终不变的立场”；“如果南朝鲜和美国以善意回应我们的努力，营造和平稳定的氛围，为实现和平采取阶段性、同步的措施，半岛无核化问题是能够得到解决的。”但朝中社通稿中，没有上述内容。

 

　　必须特别强调，金正恩承诺的只是可以谈“无核化”，不是必须无核化；“无核化”有前提条件，不是无条件。“无核化”条件的确立、交换、妥协和实现，需要相关国家（主要是美中朝）进行长期艰辛的谈判，才有可能达成一致。中国、美国和安理会对朝鲜无核化的底线在历次安理会制裁决议中一贯明确：即“全面、可核查、不可逆”；朝鲜再次加入《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并接受安理会、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核查和监督。朝鲜的底线包括但不限于：尊重朝鲜现有体制（实质是金正恩执政不可动摇和替代）、签订《朝鲜和平协定》取代《朝鲜停战协定》、朝美建交、取消安理会制裁、大规模经济援助、技术援助和平利用核能（例如中美各送一个核电站）。

 

　　18．重申和巩固中朝传统友谊。这是此次中朝峰会的第二大亮点。双方都很高调。据朝中社报道，金正恩说，“我首次出访就来到中国是应该的，也是要世世代代像生命一样珍惜和传承朝中友谊的我的崇高义务”；中国最高领导人说，“中朝传统友谊是两党两国老一辈领导人亲自缔造和精心培育的”，“是用鲜血凝成的友谊，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像根深叶茂的树和永不干枯的泉水一样造福我们两党和两国人民”；“我们一致认为，传承发扬中朝传统友谊，符合双方共同利益，是双方共同的战略选择。”

 

　　中朝之间依然沿袭70年来的传统，依然是特殊的以意识形态为纽带的两党关系，而非通常的两国关系。看看中朝峰会出席人员党内职务就显而易见，而且到丹东边境接送的是中共中联部部长宋涛，而非外交部长。可以预见，《中朝友好互助条约》2021年到期后，第三次自动续约的概率明显更高。

 

　　金正恩能屈能伸，刚柔相济，刻意示好。据新华社通稿，他说，中国最高领导人连任后，“按照朝中友好传统，我理应来中国向您当面致贺。当前，朝鲜半岛局势急速前进，发生不少重要变化，从情义上和道义上，我也应该及时向习近平总书记同志当面通报情况。”朝中社通稿当然不会有上述内容。

 

　　19．中朝关系明显升温，朝方确认中方在谈判桌的地位但留有余味。这是此次中朝峰会的第三大亮点，符合双方利益。2017年中朝关系陷于低谷，中国有大事喜事，朝鲜存心添堵，专挑这个时间进行核导试验，例如9月3日厦门金砖峰会开幕时，朝鲜爆炸氢弹。

 

　　特朗普拟于5月会见金正恩，美朝确有可能甩开中国直接和谈，中国确有被“边缘化”风险。此次金正恩访华充分展示诚意和精明。据新华社通稿，他说：“在（朝鲜无核化）这一进程中，我们希望同中方加强战略沟通，共同维护协商对话势头和半岛和平稳定。”这话弹性而又含糊、友善而又克制。既承认中国依然是大哥，作为交换，中国对小弟的安全有义务负责；既承诺与中方加强沟通，又未明确邀请、主动邀请中方参与朝美和谈、何时以何种形式参与和谈；既要看中方开出的交换筹码，又要试探美方的反应和底线，并以此牵制美国。

 

　　1951年至1953年《朝鲜停战协定》的谈判，现在不是秘密，实际上就是中美两国谈。美方强势主导联合国军，中方强势主导朝鲜，中朝代表团背后是李克农在一线具体指挥，李克农背后是毛泽东。毛泽东通过巨大牺牲的朝鲜战争，从斯大林手中拿到这一主导权，也获得斯大林的认可。美中朝三国假如举行《朝鲜和平协定》取代《朝鲜停战协定》的谈判，中方已不可能再强势掌控拥核后的朝鲜了。

 

　　20．朝鲜两边押宝获取利益最大化。朝鲜肯定不是社会主义阵营的“东方哨兵”，但也不会快速反转为资本主义阵营“西方哨兵”、反转为美国扼制中国的急先锋。这不符合金正恩利益，他还不想现在就牺牲中国利益，向美国交投名状，美国也不会轻易信任他。目前两边骑墙、两边押宝、两边索利更好，向美国要安全，向中国要钱。以此反吊中国胃口，你还想保持朝鲜问题话语权和影响力吗？赶快拉住我、哄住我、援助我，否则是你逼我扑向美国怀中。

 

　　金正恩这次主动访华展示诚意，中国惊喜之余，会领这个大人情，必定有丰厚的回报。例如完全支持他在朝鲜长期执政，以人道主义救援为由放宽安理会之外的制裁，中俄朝结成统一战线应对美国咄咄逼人的压力等。

 

　　朝鲜至今在国内实行美朝峰会的新闻封锁，官方和主流媒体继续反美，并未为拟议的美朝峰会进行舆论铺垫和转调。例如朝中社3月25日报道，朝鲜常驻联合国日内瓦办事处和其他国际组织代表处23日发表媒体声明，抨击联合国人权理事会第37次会议上强行通过欧盟和日本提出的《关于朝鲜人权状况的决议案》，是“美国等敌对势力为抹黑朝鲜的形象、孤立和扼杀朝鲜式社会主义的政治目的而炮制”；“是彻头彻尾充斥虚伪和捏造的又一份犯罪文件，是美国为颠覆朝鲜的制度而一味奉行的敌视政策的产物。”

 

　　美国需要朝鲜这个扼华制华的“尖兵”、“棋子”。但金正恩怎么会甘心被美国摆布呢？中国怎么可能老实地旁观美朝勾结侵蚀？

 

　　21．中朝峰会最打脸的是文在寅和韩国。美朝峰会最大受益者是文在寅和韩国，收益五个：一、半岛和平出现新曙光，实现历史性突破；二、拿到朝鲜承诺，不会针对韩国使用核武器和常规武器；三、试图挤掉中国，成为美朝接触和今后谈判的中间人、调停人；四、平息在野党和韩国民众对其绥靖朝鲜的指责；五、6月13日韩国将举行地方选举，执政的共同民主党胜选没有悬念。

 

　　但中朝峰会在韩朝峰会、美朝峰会之前举行，而且是金正恩确认中方在谈判桌的地位、为中国参与美朝和谈留有余味。中国的实力和地位不可动摇。文在寅设想用美韩朝三方峰会机制，挤出中国，自己做中间人，即使如愿，效用已大大递减。金正恩是人精，不会1:2与美韩和谈，拉入中国就是2:2和谈，背后再加上俄罗斯，利大于弊，腰杆子更硬。《朝鲜和平协定》如签署，萨德没有任何理由在韩国部署，必须无条件撤离，这是中方的前置条件之一，否则不会签署。

 

　　22．朝鲜是否改革开放、进度和深度有待观察。苏联社会主义是死路，邓小平南巡已客观务实地定论：不改革开放，只能是死路一条。朝鲜如搞改革开放，老百姓日子好过了，但金氏家族政权很难封闭传承。中方此次安排金正恩访问中科院，参观近五年中国科技创新和突破，天宫、墨子、量子通讯、海洋装备、医疗设备，天眼等，煞费苦心。从朝中社现场图片看，他饶有兴致地和夫人尝试科技设备。

 

　　四、结语

 

　　23．朝核问题远比中美贸易战刺激过瘾。2017年以来，朝核问题精彩纷呈，跌宕起伏，好戏连台！金正恩这位34岁的年轻人，对形势的判断、节奏的掌控、尺度的拿捏、大国的调度，展示出娴熟的权术和高超的手腕。以拥核为筹码，向美国打中国牌，向中国打美国牌，从而实现金氏家族和朝鲜利益的最大化，令人佩服，不愧是地表最强悍的80后。中美贸易战打不起来，各自拉开架式吆喝演戏，向本国民意交代，没有啥悬念和看头。

 

　　24．朝鲜不完全是中国的“负资产”。在台湾问题、钓鱼岛问题没有获得中国人民、中国政府的满意解决之前，应以朝鲜问题对美日反牵制。69年来，美国把台湾问题玩得如此高明，这样的对手值得尊敬和学习。至于中国能否把朝鲜问题玩高明，那是另外一个问题。玩不高明，就不配做“一字并肩王”，笔者指的是30年之后中美“G2共治全球”。

 

　　背景简介：本文作者为历史评论、国际评论撰稿人叶胜舟。作者授权风云之声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