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月早些时候发表于《外交事务》的一篇文章中，卡内基俄罗斯欧亚中心的高级研究员塔蒂亚娜·斯坦诺瓦娅指出普京政权面临越来越大的压力，尤其是由于瓦格纳私人军事公司的负责人叶夫根尼·普里戈任领导的短暂兵变。她写道，叛乱是“普京不作为的产物”，后来对普里戈任的宽大处理让这位俄罗斯总统看起来“没那么强大”。周三，普京可能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一架私人飞机在莫斯科郊外坠毁，普里戈任也在遇难者名单。

　　据俄新社报导，俄联邦航空运输局现已公布周三稍早在俄罗斯特维尔州坠毁的私人飞机的完整乘员名单，包括7名乘客及3名机组人员。在乘客名单中，瓦格纳首领普里戈任和该组织知名指挥官乌特金的姓名赫然在列。此外，瓦格纳集团相关“电报”频道“灰色地带”(Grey Zone)发布消息称，“瓦格纳集团的领导人、俄罗斯英雄、祖国真正的爱国者叶夫根尼·维克托罗维奇·普里戈任因叛国者的行动而被杀害”。

　　问：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坠机是有意制造的可能性有多大?

　　斯塔诺瓦亚：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普京有意制造类似的事故。但即使这真的是一场意外，俄罗斯精英和高级官员也会将其视为一种报复行为。克里姆林宫和普京本人会有兴趣加剧这种猜测。普京曾称普里戈任为“叛徒”，所以很多俄罗斯政治阶层的保守派都对普京在兵变后对他的软弱感到震惊。普里戈任在白俄罗斯和俄罗斯之间自由行动。普京在克里姆林宫会见了他，让他若无其事一般照常生活。今天，那些震惊的人可以说，“现在我们看到了普京的逻辑。”普京看起来并不软弱。他似乎在重新掌控局面。

　　问：谈论普京向那些挑战他的人承诺的命运。

　　斯塔诺瓦亚：普京前些年曾多次表示，叛徒必须死。他说他们的死一定是残酷的，他们一定会遭受痛苦。但普里戈任并不是典型的叛徒。的确，普京在兵变后表示，普里戈任是一个在国家面临外部侵略时敢于挑战国家的人。但普京也表示，人们在战争中会失去理智。他对待普里戈任的态度比对待一个故意背叛祖国的人要温和一些。

　　不过说到底，我真的看不出普里戈任在兵变后对普京还有什么价值。一些人认为普里戈任有普京的黑材料，这就是普京不敢除掉他的原因。我对此持怀疑态度。那么把他留在身边有什么意义呢?普京容忍普里戈任的唯一原因是他在乌克兰和叙利亚有一些军事功绩。但这就足以原谅他了吗?在普里戈任出事之前，我很确定普京会想办法除掉他。也许不是肉体清除那样的：我不确定普京是否会接受这种做法。相反，我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俄外交部、格鲁乌(GRU)、俄罗斯联邦安全局(FSB)——不管是哪一方——会找到一种方法，夺走普里戈任拥有的一切。但是，还是进行了肉体消灭，正如我们今天所看到的。

　　问：普里戈任的死亡对谁有利?

　　斯塔诺瓦亚：很多人。对于那些认为普里戈任对国家构成威胁的人来说，他的死代表着“正义的审批”。对于军事人员、总参谋部、西罗维奇、安全部门、保守派、鹰派来说——对于所有认为普里戈任做得太过分的人来说——这就是应该发生的事情。因此，我认为普京和克里姆林宫不会特意做些什么让公众接受这一现实。

　　问：瓦格纳集团将何去何从?

　　斯塔诺瓦亚：在俄罗斯电报(Russian Telegram)上，一些人认为，如果普里戈任被杀不是意外，那么这是俄政府一个相当冒险的举动。这可能会引发普里戈任支持者的不满、愤怒和负面反应。在我看来，我们不会看到任何重大反应。那些在兵变前同情普里戈任的人在他决定挑战国家时感到失望。他们认为在这样的困难时期不应该捣乱。我们可以从民意调查中看到：在兵变之前，普里戈任赢得了很多同情，但在兵变之后，这些同情消失了。许多俄罗斯人对普里戈任不以为然，因为他们认为，“你可以打击国防部的腐败，你可以在你的电报频道上批评军方，但你不能起来反抗国家。”所以我并不认为会发生反对克里姆林宫的剧变或者支持普里戈任、支持瓦格纳的事情。可能会有一些小插曲，但不会掀起什么波澜。

　　问：普里戈任的支持者会视他为烈士吗?

　　斯塔诺瓦亚：我不这么认为。普里戈任是个脾气暴躁的人，不容易相处。我不认为他的支持者会跟随他的脚步，尝试继承他的事业。即使是那些相信普里戈任的人，也会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视为对任何试图重蹈他覆辙的人的警告。人们会害怕的，尤其是那些一直站在普里戈任身边的人。想象一下：他们一定认为自己是下一个目标。

　　问：普里戈任之死对驻扎在乌克兰的瓦格纳军队意味着什么?

　　斯塔诺瓦亚：瓦格纳现在驻扎在白俄罗斯，其部队可以继续在非洲和叙利亚开展一些活动。但通往乌克兰的大门已经关闭。瓦格纳的一些指挥官希望几个月后，普京会打电话给他们，说：“对不起，我判断错了。我们需要你。请回来吧。”那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问：随着尘埃落定，未来几天有哪些是值得留意的?

　　斯塔诺瓦亚：我会看看俄罗斯电视台是如何报道这一情况的。俄罗斯官方媒体谈论普里戈任及其政治遗产时的说辞，会表明克里姆林宫试图塑造公众舆论的方式。关于瓦格纳和普里戈任在战争中扮演的角色，哪些历史会保留，哪些又会被改写?我也会关注官方调查的进展——它是试图呈现一些令人满意的“事实”版本，还是淡化所发生事件的重要性。

　　我还会关注爱国保守派阵营对电报频道上对发生的事情的反应。那些批评国防部的人，他们将如何应对?我们会看到对所发生的事情的某种程度的愤怒吗?他们会对普京生气吗?他们会感到失落吗?看看他们有什么样的情绪，以及克里姆林宫如何应对，将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我们也可以关注普通俄罗斯人的帖子，看看他们是否认为发生的事情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以及他们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当然，我们还得密切关注瓦格纳在白俄罗斯的遭遇。

　　作者简介：塔蒂亚娜·斯塔诺瓦亚(Tatiana Stanovaya)，俄罗斯政治分析公司R.Politik创始人、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俄罗斯欧亚中心的高级研究员。本文由译自《外交事务》网站。

　　在本月早些时候发表于《外交事务》的一篇文章中，卡内基俄罗斯欧亚中心的高级研究员塔蒂亚娜·斯坦诺瓦娅指出普京政权面临越来越大的压力，尤其是由于瓦格纳私人军事公司的负责人叶夫根尼·普里戈任领导的短暂兵变。她写道，叛乱是“普京不作为的产物”，后来对普里戈任的宽大处理让这位俄罗斯总统看起来“没那么强大”。周三，普京可能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一架私人飞机在莫斯科郊外坠毁，普里戈任也在遇难者名单。

　　据俄新社报导，俄联邦航空运输局现已公布周三稍早在俄罗斯特维尔州坠毁的私人飞机的完整乘员名单，包括7名乘客及3名机组人员。在乘客名单中，瓦格纳首领普里戈任和该组织知名指挥官乌特金的姓名赫然在列。此外，瓦格纳集团相关“电报”频道“灰色地带”(Grey Zone)发布消息称，“瓦格纳集团的领导人、俄罗斯英雄、祖国真正的爱国者叶夫根尼·维克托罗维奇·普里戈任因叛国者的行动而被杀害”。

　　问：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坠机是有意制造的可能性有多大?

　　斯塔诺瓦亚：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普京有意制造类似的事故。但即使这真的是一场意外，俄罗斯精英和高级官员也会将其视为一种报复行为。克里姆林宫和普京本人会有兴趣加剧这种猜测。普京曾称普里戈任为“叛徒”，所以很多俄罗斯政治阶层的保守派都对普京在兵变后对他的软弱感到震惊。普里戈任在白俄罗斯和俄罗斯之间自由行动。普京在克里姆林宫会见了他，让他若无其事一般照常生活。今天，那些震惊的人可以说，“现在我们看到了普京的逻辑。”普京看起来并不软弱。他似乎在重新掌控局面。

　　问：谈论普京向那些挑战他的人承诺的命运。

　　斯塔诺瓦亚：普京前些年曾多次表示，叛徒必须死。他说他们的死一定是残酷的，他们一定会遭受痛苦。但普里戈任并不是典型的叛徒。的确，普京在兵变后表示，普里戈任是一个在国家面临外部侵略时敢于挑战国家的人。但普京也表示，人们在战争中会失去理智。他对待普里戈任的态度比对待一个故意背叛祖国的人要温和一些。

　　不过说到底，我真的看不出普里戈任在兵变后对普京还有什么价值。一些人认为普里戈任有普京的黑材料，这就是普京不敢除掉他的原因。我对此持怀疑态度。那么把他留在身边有什么意义呢?普京容忍普里戈任的唯一原因是他在乌克兰和叙利亚有一些军事功绩。但这就足以原谅他了吗?在普里戈任出事之前，我很确定普京会想办法除掉他。也许不是肉体清除那样的：我不确定普京是否会接受这种做法。相反，我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俄外交部、格鲁乌(GRU)、俄罗斯联邦安全局(FSB)——不管是哪一方——会找到一种方法，夺走普里戈任拥有的一切。但是，还是进行了肉体消灭，正如我们今天所看到的。

　　问：普里戈任的死亡对谁有利?

　　斯塔诺瓦亚：很多人。对于那些认为普里戈任对国家构成威胁的人来说，他的死代表着“正义的审批”。对于军事人员、总参谋部、西罗维奇、安全部门、保守派、鹰派来说——对于所有认为普里戈任做得太过分的人来说——这就是应该发生的事情。因此，我认为普京和克里姆林宫不会特意做些什么让公众接受这一现实。

　　问：瓦格纳集团将何去何从?

　　斯塔诺瓦亚：在俄罗斯电报(Russian Telegram)上，一些人认为，如果普里戈任被杀不是意外，那么这是俄政府一个相当冒险的举动。这可能会引发普里戈任支持者的不满、愤怒和负面反应。在我看来，我们不会看到任何重大反应。那些在兵变前同情普里戈任的人在他决定挑战国家时感到失望。他们认为在这样的困难时期不应该捣乱。我们可以从民意调查中看到：在兵变之前，普里戈任赢得了很多同情，但在兵变之后，这些同情消失了。许多俄罗斯人对普里戈任不以为然，因为他们认为，“你可以打击国防部的腐败，你可以在你的电报频道上批评军方，但你不能起来反抗国家。”所以我并不认为会发生反对克里姆林宫的剧变或者支持普里戈任、支持瓦格纳的事情。可能会有一些小插曲，但不会掀起什么波澜。

　　问：普里戈任的支持者会视他为烈士吗?

　　斯塔诺瓦亚：我不这么认为。普里戈任是个脾气暴躁的人，不容易相处。我不认为他的支持者会跟随他的脚步，尝试继承他的事业。即使是那些相信普里戈任的人，也会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视为对任何试图重蹈他覆辙的人的警告。人们会害怕的，尤其是那些一直站在普里戈任身边的人。想象一下：他们一定认为自己是下一个目标。

　　问：普里戈任之死对驻扎在乌克兰的瓦格纳军队意味着什么?

　　斯塔诺瓦亚：瓦格纳现在驻扎在白俄罗斯，其部队可以继续在非洲和叙利亚开展一些活动。但通往乌克兰的大门已经关闭。瓦格纳的一些指挥官希望几个月后，普京会打电话给他们，说：“对不起，我判断错了。我们需要你。请回来吧。”那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问：随着尘埃落定，未来几天有哪些是值得留意的?

　　斯塔诺瓦亚：我会看看俄罗斯电视台是如何报道这一情况的。俄罗斯官方媒体谈论普里戈任及其政治遗产时的说辞，会表明克里姆林宫试图塑造公众舆论的方式。关于瓦格纳和普里戈任在战争中扮演的角色，哪些历史会保留，哪些又会被改写?我也会关注官方调查的进展——它是试图呈现一些令人满意的“事实”版本，还是淡化所发生事件的重要性。

　　我还会关注爱国保守派阵营对电报频道上对发生的事情的反应。那些批评国防部的人，他们将如何应对?我们会看到对所发生的事情的某种程度的愤怒吗?他们会对普京生气吗?他们会感到失落吗?看看他们有什么样的情绪，以及克里姆林宫如何应对，将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我们也可以关注普通俄罗斯人的帖子，看看他们是否认为发生的事情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以及他们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当然，我们还得密切关注瓦格纳在白俄罗斯的遭遇。

　　作者简介：塔蒂亚娜·斯塔诺瓦亚(Tatiana Stanovaya)，俄罗斯政治分析公司R.Politik创始人、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俄罗斯欧亚中心的高级研究员。本文由译自《外交事务》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