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许多西方观察人士开始担心，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战争的形势正在向有利于俄罗斯的方向转变。俄罗斯的大规模炮火使其在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地区取得了越来越多的进展，俄罗斯正在投入新的部队。乌克兰军队已经精疲力竭。俄罗斯正试图通过“护照化”——迅速向俄占地区的乌克兰公民提供俄罗斯护照，以及在乌克兰领土强制引入俄罗斯行政结构，来制造既成事实，实现其帝国野心。克里姆林宫可能打算无限期占领乌克兰东部和南部，并最终向敖德萨进占。敖德萨是乌克兰南部的一个主要港口城市，也是连接乌克兰与外部世界的商业中心。

泽连斯基

　　然而，纵观全局，战事对莫斯科来说并不那么乐观。乌克兰取得的军事成就越来越多。乌克兰军队赢得了基辅战役;成功地保卫了南部城市尼古拉耶夫，使意图入侵敖德萨的俄军无法得逞，至少目前如此;并在俄罗斯边境对面的哈尔科夫战役中取得了胜利。与之相比，俄罗斯最近的进展相形见绌。与克里姆林宫不同的是，基辅政府有明确的战略目的，有士气高昂的军队，还有不断扩大的国外援助作为支撑。

　　这种势头可以反映出乌克兰处于良好的态势。如果乌克兰军队今年夏天可以收复失地，基辅的力量将继续增长。事实是，尽管所有战事都可能会有挫败，但乌克兰仍然可以获胜——尽管其胜利的范围和规模可能会很有限。

　　最有可能的是，乌克兰会取得“小幅胜利”。乌克兰可以将俄罗斯驱逐出第聂伯河西侧，在乌克兰东部和南部俄罗斯控制的地区建立防线，确保其进入黑海的通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乌克兰军队可能会向前推进，打破俄罗斯建立的通往克里米亚的大陆桥。克里米亚位于乌克兰东南部，2014年被俄罗斯占领并吞并。从本质上讲，乌克兰可以恢复俄罗斯今年2月发动入侵前的版图。

　　这并不是一些西方专家所梦想的改变世界的胜利。但是，一个较小的、军事实力较弱的国家击退了入侵帝国，将在该地区和世界其他地区产生连锁反应，因为这表明成功抵抗强大的侵略者是可能的。

　　当然，还有一种“大获全胜”的可能，即战争完全按照乌克兰的条件结束。这将意味着乌克兰全面收回领土主权，包括克里米亚和俄罗斯在今年2月全面入侵前几年占领的顿巴斯部分地区。这看起来比一场更有限的胜利的可能性要小得多：进攻比防守更难，而且所涉及的领土面积很大，而且防御坚固。至少，俄罗斯会顽强地守住克里米亚。该地区是俄罗斯黑海舰队的驻地，也是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恢复大国地位的象征。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不太可能轻易放手克里米亚。

　　无论乌克兰会取得多大的胜利，所有这些前景都需要一个模糊的“预期”。俄罗斯不会默认失败，也不会接受非强制性的谈判结果。乌克兰的任何胜利只会刺激俄罗斯更加不妥协。一旦俄罗斯能够重建自己的军事能力，它就会利用一种屈辱的叙述，来激起国内对重新控制乌克兰的支持。即使输掉战争，普京也不会放过乌克兰。他也不会坐视乌克兰完全融入西方。因此，乌克兰的胜利需要的不是西方放松对乌克兰的支持，而是需要更坚定的承诺。

　　“小幅胜利”

　　要想赢得小幅胜利，恢复入侵前的现状，乌克兰必须将其在北部的胜利转化为在东部和南部的胜利。在基辅和哈尔科夫，乌克兰军队迫使俄罗斯军队撤退。在赫尔松和马里乌波尔，这样的成功难以实现，因为这些地方都有俄罗斯控制的地区，而且俄罗斯可能正在这些地方站稳脚跟。但乌克兰的优势是人员众多，军队组织严密，领导有方，乌克兰的战斗意愿毋庸置疑。俄罗斯入侵的性质激发了乌克兰所需的一切战斗意志。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伦斯基的干练领导进一步巩固了这个国家应对战争的努力。

　　乌克兰还得到了世界上许多国家的军事援助，尤其是美国。基辅获得了有关俄罗斯军队计划和军事态势的一流情报。乌克兰军方让俄罗斯付出了惊人的代价，包括惨重的伤亡、物资的损失和破坏。如果乌克兰今年夏天能够将火力和人力结合起来，就有可能在顿巴斯发起反攻，并突破俄罗斯通往克里米亚的陆桥。

　　相比之下，俄罗斯已经消耗了很多现有的军事资产，包括大量的硬件和弹药(尽管它仍然有可以投入战区的储备资源)。从俄罗斯士兵身上可以看到俄军的疲惫情况。许多部队都遭受了损失，这使它们失去了战斗力。士气可能比许多非俄罗斯观察家认为的要高;这很难评估。但由于明显的原因，俄军士气低于乌军士气。俄罗斯在打的是一场可以退回的战争。俄罗斯军队的腐败和自上而下动员的性质阻碍了其军事上的进展。对俄罗斯来说，这不是一场轻松的战争。

　　尽管如此，俄罗斯仍在避免大规模征兵的同时，开始逐步动员预备役人员和专家。这些行动将对战争产生影响。普京保留了大规模动员的选择，避免宣称全面战争，发动俄罗斯的全部军事力量。但动员、培训和运送物资都需要时间。乌克兰战略的关键应该是维持好当前的态势，并让俄罗斯为改变现状付出高昂的代价。这就需要乌克兰在未来两到三个月内发动大规模进攻。

　　不要奢望一劳永逸

　　军事挫折和惩罚性制裁相结合，可能最终促使莫斯科暂缓其目标，实质性的停火可能会实现。但对普京来说，一个谈判解决的长期方案可能是难以接受的。俄罗斯已经将其占领的地区视为俄罗斯领土，而不是最终解决问题的谈判筹码。根据俄罗斯情报专家安德烈·索尔达托夫和伊琳娜·博罗根的说法，克里姆林宫的强硬派想要更多的战争，而不是停下来。

　　因此，乌克兰和西方应该认识到，俄罗斯不会接受任何失败。比如说，乌克兰在今年秋天取得小幅胜利之后，俄罗斯很可能在2023年再次入侵乌克兰。俄罗斯将需要重组其部队，这在制裁下将具有挑战性。然而，对普京来说，比帝国征服更重要的是维护自己的权力，因为输掉战争的独裁者往往会陷入困境。普京可能不得不暂时接受被推回到入侵前的起点，但他不能容忍乌克兰的永久丧失。他可能会继续小规模战斗、导弹袭击和空中轰炸，直到通过部分或全部动员而召集起来的援军到达。或者，普京可以利用停火为虚与委蛇的谈判争取时间，就像他在2月入侵前所做的那样。

　　与此同时，为了阻止俄罗斯未来可能的攻击，乌克兰可能需要拥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多的武器装备。西方大国很难同意这一点，因为俄罗斯将寻求解除制裁，并对华盛顿及其盟友采取一贯的区别对待的做法。对西方大国来说，理论上的解决方案是向乌克兰提供安全保障，以换取乌克兰的中立。但俄罗斯可能会在新一轮的攻击中检验这些承诺——如果解除制裁，过程会是缓慢的。对于普京的俄罗斯，必须采取“不信任和核实”的做法。

　　另一个风险是，即使乌克兰取得了小幅胜利，普京也可能在胜利之前或之后发出核威胁。普京打破了冷战时期的先例，将核武器用于政治目的，而不仅仅是出于与国家安全有关的原因。他的威胁性言论被认为是咆哮、恫吓。但普京可以提高赌注。为了恐吓对手，他可以下令为可能使用核武器做技术准备。西方应该对这种威胁做出威慑反应，明确表示普京使用核武器不会有任何他与其的成果。

　　如果这不起作用，而普京又兑现了他的威胁，那么北约应该考虑对乌克兰境内的俄罗斯军队或俄罗斯内部的军队采取有限的常规反应。与此同时，西方需要建立一个广泛的联盟，通过将制裁和报复威胁与普京的核边缘政策联系起来，来谴责和遏制核威胁。中国可能不会加入，但出于对核不稳定的忧虑，它可能会赞成这个想法。

　　最后，即使乌克兰取得小幅胜利，基辅及其伙伴国也必须为持续数年的冲突做好准备。泽伦斯基表示，战后的乌克兰将像以色列一样，全面走向自卫，这表明了这一点。与此同时，普京将继续针对西方国家的弱点：就像他在2014年通过干预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来回应西方的制裁一样，他可能会将网络攻击、虚假信息和“积极措施”混合在一起，比如破坏俄罗斯不喜欢的政党和领导人的行动，破坏“反俄”国家的内部稳定，削弱跨大西洋联盟以及印太地区类似联盟的完整性。在可预见的未来，西方将不得不遏制俄罗斯。毕竟，除了希望俄罗斯出现一个不那么好斗的领导层之外，西方几乎无法从内部影响俄罗斯。

　　“小幅胜利”之后，更需要耐心

　　考虑到取得“小幅胜利”后的艰难前景，乌克兰的“大胜”——收回克里米亚和整个顿巴斯——似乎是通向更美好未来的捷径。尽管并非完全不可能，但星星之火确实会让俄罗斯全军覆没：乌克兰闪电般的胜利，一场战斗接着一场，俄罗斯的补给线瓦解，士气高昂的乌克兰士兵势不可挡地前进。与此同时，俄军将不得不在撤退中崩溃。随着恐慌的蔓延，俄罗斯的战略被个别士兵的情绪影响。没有人比列夫·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中更好地描述了这一点，他对战争中的无政府状态进行的深思。托尔斯泰在描写拿破仑1805年击败俄国军队时写道：“只有下定决心要赢的一方才能赢得战斗。”他写道，俄国人的伤亡“和法国人差不多，但我们一开始就告诉自己，战斗失败了，所以也就失败了。”

　　但是，乌克兰要在军事上全面击败俄罗斯，包括收回克里米亚，几乎是幻想。把乌克兰或西方的战略建立在这样的结果上，那就太乐观了。要实现这一点也会把战争推向一个新阶段。克里米亚是俄罗斯复兴的象征，莫斯科在克里米亚的发展上投入了数十亿美元，它会把乌克兰在克里米亚的进攻视作对俄罗斯领土的攻击，莫斯科会试图用一切可能的手段阻止乌克兰的进攻。认为俄罗斯如果全面战败，帝国主义毒瘤就会被从其领导层和政治体系中铲除的假设，是基于一个拙劣的类比，即德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无条件投降。其根源在在于不仅希望结束这场战争，而且还希望阻止俄罗斯未来在欧洲发动战争的任何可能。这是一个令人陶醉的愿景，但它与现实无关。

　　乌克兰取得小幅胜利是更现实和可实现的目标。追求这一结果比幻想俄罗斯投降更明智，也比充满不确定的谈判解决方案更明智——谈判可能会让赫尔松和马里乌波尔处于俄罗斯的永久控制之下，从而激励普京的侵略行为。

　　乌克兰和西方战略的目标必须是乌克兰的长期安全。基辅的伙伴们正确地拒绝在乌克兰主权和独立问题上妥协。但他们也必须考虑到乌克兰获胜后的“第二天”。与其不切实际地期望俄罗斯屈服于乌克兰的胜利，或者直接退出国际舞台。不如认识到乌克兰的长期安全将需要付出艰苦的努力，并在政治、金融和军事方面持续增加投入。

　　即使——或者尤其是——如果乌克兰获胜，情况也是如此。1947年，当美国外交官乔治·凯南思考苏联行为的来源时，他着眼的不是几年，而是几十年。为了在乌克兰坚持下去并取得胜利，今天的西方领导人也必须这样做。正如托尔斯泰所说，“所有战士中最强大的是这两位：时间和耐心。”

　　作者简介：莉安娜·菲克斯(Liana Fix)，德国克勒克尔基金会国际事务方案负责人，之前是美国的德国马歇尔基金会的常驻研究员。迈克尔·金麦芝，美国天主教大学历史学教授，美国是德国马歇尔基金会访问学者。2014年至2016年，他在美国国务院政策规划办公室任职，负责俄罗斯/乌克兰事务。本文译自《外交事务》网站。

　　最近几天，许多西方观察人士开始担心，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战争的形势正在向有利于俄罗斯的方向转变。俄罗斯的大规模炮火使其在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地区取得了越来越多的进展，俄罗斯正在投入新的部队。乌克兰军队已经精疲力竭。俄罗斯正试图通过“护照化”——迅速向俄占地区的乌克兰公民提供俄罗斯护照，以及在乌克兰领土强制引入俄罗斯行政结构，来制造既成事实，实现其帝国野心。克里姆林宫可能打算无限期占领乌克兰东部和南部，并最终向敖德萨进占。敖德萨是乌克兰南部的一个主要港口城市，也是连接乌克兰与外部世界的商业中心。

泽连斯基

　　然而，纵观全局，战事对莫斯科来说并不那么乐观。乌克兰取得的军事成就越来越多。乌克兰军队赢得了基辅战役;成功地保卫了南部城市尼古拉耶夫，使意图入侵敖德萨的俄军无法得逞，至少目前如此;并在俄罗斯边境对面的哈尔科夫战役中取得了胜利。与之相比，俄罗斯最近的进展相形见绌。与克里姆林宫不同的是，基辅政府有明确的战略目的，有士气高昂的军队，还有不断扩大的国外援助作为支撑。

　　这种势头可以反映出乌克兰处于良好的态势。如果乌克兰军队今年夏天可以收复失地，基辅的力量将继续增长。事实是，尽管所有战事都可能会有挫败，但乌克兰仍然可以获胜——尽管其胜利的范围和规模可能会很有限。

　　最有可能的是，乌克兰会取得“小幅胜利”。乌克兰可以将俄罗斯驱逐出第聂伯河西侧，在乌克兰东部和南部俄罗斯控制的地区建立防线，确保其进入黑海的通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乌克兰军队可能会向前推进，打破俄罗斯建立的通往克里米亚的大陆桥。克里米亚位于乌克兰东南部，2014年被俄罗斯占领并吞并。从本质上讲，乌克兰可以恢复俄罗斯今年2月发动入侵前的版图。

　　这并不是一些西方专家所梦想的改变世界的胜利。但是，一个较小的、军事实力较弱的国家击退了入侵帝国，将在该地区和世界其他地区产生连锁反应，因为这表明成功抵抗强大的侵略者是可能的。

　　当然，还有一种“大获全胜”的可能，即战争完全按照乌克兰的条件结束。这将意味着乌克兰全面收回领土主权，包括克里米亚和俄罗斯在今年2月全面入侵前几年占领的顿巴斯部分地区。这看起来比一场更有限的胜利的可能性要小得多：进攻比防守更难，而且所涉及的领土面积很大，而且防御坚固。至少，俄罗斯会顽强地守住克里米亚。该地区是俄罗斯黑海舰队的驻地，也是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恢复大国地位的象征。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不太可能轻易放手克里米亚。

　　无论乌克兰会取得多大的胜利，所有这些前景都需要一个模糊的“预期”。俄罗斯不会默认失败，也不会接受非强制性的谈判结果。乌克兰的任何胜利只会刺激俄罗斯更加不妥协。一旦俄罗斯能够重建自己的军事能力，它就会利用一种屈辱的叙述，来激起国内对重新控制乌克兰的支持。即使输掉战争，普京也不会放过乌克兰。他也不会坐视乌克兰完全融入西方。因此，乌克兰的胜利需要的不是西方放松对乌克兰的支持，而是需要更坚定的承诺。

　　“小幅胜利”

　　要想赢得小幅胜利，恢复入侵前的现状，乌克兰必须将其在北部的胜利转化为在东部和南部的胜利。在基辅和哈尔科夫，乌克兰军队迫使俄罗斯军队撤退。在赫尔松和马里乌波尔，这样的成功难以实现，因为这些地方都有俄罗斯控制的地区，而且俄罗斯可能正在这些地方站稳脚跟。但乌克兰的优势是人员众多，军队组织严密，领导有方，乌克兰的战斗意愿毋庸置疑。俄罗斯入侵的性质激发了乌克兰所需的一切战斗意志。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伦斯基的干练领导进一步巩固了这个国家应对战争的努力。

　　乌克兰还得到了世界上许多国家的军事援助，尤其是美国。基辅获得了有关俄罗斯军队计划和军事态势的一流情报。乌克兰军方让俄罗斯付出了惊人的代价，包括惨重的伤亡、物资的损失和破坏。如果乌克兰今年夏天能够将火力和人力结合起来，就有可能在顿巴斯发起反攻，并突破俄罗斯通往克里米亚的陆桥。

　　相比之下，俄罗斯已经消耗了很多现有的军事资产，包括大量的硬件和弹药(尽管它仍然有可以投入战区的储备资源)。从俄罗斯士兵身上可以看到俄军的疲惫情况。许多部队都遭受了损失，这使它们失去了战斗力。士气可能比许多非俄罗斯观察家认为的要高;这很难评估。但由于明显的原因，俄军士气低于乌军士气。俄罗斯在打的是一场可以退回的战争。俄罗斯军队的腐败和自上而下动员的性质阻碍了其军事上的进展。对俄罗斯来说，这不是一场轻松的战争。

　　尽管如此，俄罗斯仍在避免大规模征兵的同时，开始逐步动员预备役人员和专家。这些行动将对战争产生影响。普京保留了大规模动员的选择，避免宣称全面战争，发动俄罗斯的全部军事力量。但动员、培训和运送物资都需要时间。乌克兰战略的关键应该是维持好当前的态势，并让俄罗斯为改变现状付出高昂的代价。这就需要乌克兰在未来两到三个月内发动大规模进攻。

　　不要奢望一劳永逸

　　军事挫折和惩罚性制裁相结合，可能最终促使莫斯科暂缓其目标，实质性的停火可能会实现。但对普京来说，一个谈判解决的长期方案可能是难以接受的。俄罗斯已经将其占领的地区视为俄罗斯领土，而不是最终解决问题的谈判筹码。根据俄罗斯情报专家安德烈·索尔达托夫和伊琳娜·博罗根的说法，克里姆林宫的强硬派想要更多的战争，而不是停下来。

　　因此，乌克兰和西方应该认识到，俄罗斯不会接受任何失败。比如说，乌克兰在今年秋天取得小幅胜利之后，俄罗斯很可能在2023年再次入侵乌克兰。俄罗斯将需要重组其部队，这在制裁下将具有挑战性。然而，对普京来说，比帝国征服更重要的是维护自己的权力，因为输掉战争的独裁者往往会陷入困境。普京可能不得不暂时接受被推回到入侵前的起点，但他不能容忍乌克兰的永久丧失。他可能会继续小规模战斗、导弹袭击和空中轰炸，直到通过部分或全部动员而召集起来的援军到达。或者，普京可以利用停火为虚与委蛇的谈判争取时间，就像他在2月入侵前所做的那样。

　　与此同时，为了阻止俄罗斯未来可能的攻击，乌克兰可能需要拥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多的武器装备。西方大国很难同意这一点，因为俄罗斯将寻求解除制裁，并对华盛顿及其盟友采取一贯的区别对待的做法。对西方大国来说，理论上的解决方案是向乌克兰提供安全保障，以换取乌克兰的中立。但俄罗斯可能会在新一轮的攻击中检验这些承诺——如果解除制裁，过程会是缓慢的。对于普京的俄罗斯，必须采取“不信任和核实”的做法。

　　另一个风险是，即使乌克兰取得了小幅胜利，普京也可能在胜利之前或之后发出核威胁。普京打破了冷战时期的先例，将核武器用于政治目的，而不仅仅是出于与国家安全有关的原因。他的威胁性言论被认为是咆哮、恫吓。但普京可以提高赌注。为了恐吓对手，他可以下令为可能使用核武器做技术准备。西方应该对这种威胁做出威慑反应，明确表示普京使用核武器不会有任何他与其的成果。

　　如果这不起作用，而普京又兑现了他的威胁，那么北约应该考虑对乌克兰境内的俄罗斯军队或俄罗斯内部的军队采取有限的常规反应。与此同时，西方需要建立一个广泛的联盟，通过将制裁和报复威胁与普京的核边缘政策联系起来，来谴责和遏制核威胁。中国可能不会加入，但出于对核不稳定的忧虑，它可能会赞成这个想法。

　　最后，即使乌克兰取得小幅胜利，基辅及其伙伴国也必须为持续数年的冲突做好准备。泽伦斯基表示，战后的乌克兰将像以色列一样，全面走向自卫，这表明了这一点。与此同时，普京将继续针对西方国家的弱点：就像他在2014年通过干预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来回应西方的制裁一样，他可能会将网络攻击、虚假信息和“积极措施”混合在一起，比如破坏俄罗斯不喜欢的政党和领导人的行动，破坏“反俄”国家的内部稳定，削弱跨大西洋联盟以及印太地区类似联盟的完整性。在可预见的未来，西方将不得不遏制俄罗斯。毕竟，除了希望俄罗斯出现一个不那么好斗的领导层之外，西方几乎无法从内部影响俄罗斯。

　　“小幅胜利”之后，更需要耐心

　　考虑到取得“小幅胜利”后的艰难前景，乌克兰的“大胜”——收回克里米亚和整个顿巴斯——似乎是通向更美好未来的捷径。尽管并非完全不可能，但星星之火确实会让俄罗斯全军覆没：乌克兰闪电般的胜利，一场战斗接着一场，俄罗斯的补给线瓦解，士气高昂的乌克兰士兵势不可挡地前进。与此同时，俄军将不得不在撤退中崩溃。随着恐慌的蔓延，俄罗斯的战略被个别士兵的情绪影响。没有人比列夫·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中更好地描述了这一点，他对战争中的无政府状态进行的深思。托尔斯泰在描写拿破仑1805年击败俄国军队时写道：“只有下定决心要赢的一方才能赢得战斗。”他写道，俄国人的伤亡“和法国人差不多，但我们一开始就告诉自己，战斗失败了，所以也就失败了。”

　　但是，乌克兰要在军事上全面击败俄罗斯，包括收回克里米亚，几乎是幻想。把乌克兰或西方的战略建立在这样的结果上，那就太乐观了。要实现这一点也会把战争推向一个新阶段。克里米亚是俄罗斯复兴的象征，莫斯科在克里米亚的发展上投入了数十亿美元，它会把乌克兰在克里米亚的进攻视作对俄罗斯领土的攻击，莫斯科会试图用一切可能的手段阻止乌克兰的进攻。认为俄罗斯如果全面战败，帝国主义毒瘤就会被从其领导层和政治体系中铲除的假设，是基于一个拙劣的类比，即德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无条件投降。其根源在在于不仅希望结束这场战争，而且还希望阻止俄罗斯未来在欧洲发动战争的任何可能。这是一个令人陶醉的愿景，但它与现实无关。

　　乌克兰取得小幅胜利是更现实和可实现的目标。追求这一结果比幻想俄罗斯投降更明智，也比充满不确定的谈判解决方案更明智——谈判可能会让赫尔松和马里乌波尔处于俄罗斯的永久控制之下，从而激励普京的侵略行为。

　　乌克兰和西方战略的目标必须是乌克兰的长期安全。基辅的伙伴们正确地拒绝在乌克兰主权和独立问题上妥协。但他们也必须考虑到乌克兰获胜后的“第二天”。与其不切实际地期望俄罗斯屈服于乌克兰的胜利，或者直接退出国际舞台。不如认识到乌克兰的长期安全将需要付出艰苦的努力，并在政治、金融和军事方面持续增加投入。

　　即使——或者尤其是——如果乌克兰获胜，情况也是如此。1947年，当美国外交官乔治·凯南思考苏联行为的来源时，他着眼的不是几年，而是几十年。为了在乌克兰坚持下去并取得胜利，今天的西方领导人也必须这样做。正如托尔斯泰所说，“所有战士中最强大的是这两位：时间和耐心。”

　　作者简介：莉安娜·菲克斯(Liana Fix)，德国克勒克尔基金会国际事务方案负责人，之前是美国的德国马歇尔基金会的常驻研究员。迈克尔·金麦芝，美国天主教大学历史学教授，美国是德国马歇尔基金会访问学者。2014年至2016年，他在美国国务院政策规划办公室任职，负责俄罗斯/乌克兰事务。本文译自《外交事务》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