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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森根:感悟现代拉丁美洲,思考中拉关系未来

关键词: 拉丁美洲 中美关系 中国外交 美国 美国外交

来源:钝角网 2018-11-30 09:46:55

张森根:感悟现代拉丁美洲,思考中拉关系未来

作者:张森根

目前中美关系比较紧张,但国家领导人早已说过,有一千个理由要搞好中美关系。这一重要指示,无论美国当政者如何变化无常,证明在处理中拉关系时不能不考虑到中美关系的大局。这就是中拉关系中的美国因素。尽管美国官方早已宣布拉美不是它的“后院”,拉美国家也否认它们是美国的“后院”,但从双方的实力比较和地缘政治学的角度看,美拉之间的特殊关系将长期持续下去。进一步发展中拉关系,不宜大踏步地、奔跑式地行进,要慢慢来,不要着急,任其自然。要由“老二”去取代“老大”的地位,为时尚早,而且要对象国自觉自愿接受。

  2、如何看待拉美国家的政治变化

  清华大学阎学通最近指出,二战后的国际霸权体系尚无发生质变的迹象,权力再分配的过程是权力分散和势力重组的过程,因此混乱和无序应为世界常态。在这样的世界格局下?拉美又如何呢?

  面对一强超霸的美国,尤其是在特朗普的“美国优先”、单边主义和金融霸权主义摆布的世界形势下,拉美的经济形势不容乐观。但是拉美各国这些年的权力结构的变化与重组大体上是平顺的,谈不上多大的混乱和无序。说拉美政治分裂为左、右两个阵营,似乎也言重了。

  我从以下3个方面加以说明:

  (1)2017-2018年是拉美的选举年,共有13个拉美国家举行大选。巴西是今年最后一场,无论劳工党失利或成功,巴西新政府仍将处于艰难局面。然而,这些选举大体上均能按预定程序举行,在宪法的框架下和平地开场和收场,军警保持中立,政党团体与舆论界按竞选规则行事。尽管这些年政治人物缠身贪污腐败、沦为罪囚者数量可观,引起民众强烈怨怼。传统老党和执政党纷纷败选,为反对派和反建制派登上政坛创造了条件,但权力的重新组合并没引起社会较大震动和国家的过度的撕裂。激进左翼在委内瑞拉执政已达18年,马杜罗政权奄奄一息,国内外形势使然。选举的制度化有序化,是拉美政治民主化获得进展的成果,如果从1980年代祘起,也至少经历了30多年的艰难探索才渐渐成功。恪守议会民主、三权分立、军队国家化、政党政治和意识形态多元化等政治文化的久远目标,对于拉美国家来说,不可能急于求成。各国之间,有先有后,有盛有衰,有进有退,仍属于常态。这是拉美政治发展的大趋向。我们似乎不能只见树木不见森林。

  (2)有人说2015年后,拉美分裂为两个阵营,一个是以古巴、委、尼、厄和玻组成的左翼,另一个是由巴、阿、巴和哥伦比亚组成的右翼阵营。当下是右翼国家向左翼国家施压推动“左退右进”。这句话有一定道理。

  愚以为,双方政见不合是明显的,但还没有达到国家内部、国与国之间撕裂、冲突之地步。政见的不合(主要反映在它们对美国关系的亲疏上),早已存在。众所周知,2005-2006年拉美有17个国家举行选挙,先后有委、巴、智、厄、秘、尼和哥斯达黎加等7国左翼上台执政,加上此前已上台执政的玻、阿、乌、牙和巴拿马共12个国家由左翼掌握政权。但这些人有的是激进派左翼,有的是温和派左翼。实际上,左、右翼之称谓,在不同时期和不同国家历来有不同的含义。如前所述,在1960-1970年代,激进左翼是主张武装斗争的,当时18个拉美国家出现了52支游击队。而2005年以年出现的所谓“粉红色浪潮”中,再激进的左翼均主张用选票获胜,都放弃了走武装斗争的道路。这12个国家到2015年为止,在这十年中,除委内瑞拉越走越偏,多数国家逐步从激进左翼调整为中间立场,中左或中右的特征日益明朗化。极右或极左都往中间靠拢,否则就失去立足的基础。

  拉美民主政治经受了左右更迭的考验。因此这些政治派别的争斗,还称不上国家内部发生撕裂,似乎更谈不上右翼国家向左翼国家施压推动“左退右进”。这些现象不外乎是它们走上政党政治新路(过去靠暴力手段)过程中,是必然出现的常态化现象,说明拉美已渐渐走入了政治民主化的正道,是值得肯定的历史性进展。

  (3)一些拉美国家自1980-1990年代起,在从威权主义的集权政治向政治民主化的转型中,通过宪法、司法、行政等程序,开始追究上届执政者(总统等髙官)犯下的暴行,追讨他们过去获得的不当利益,并就历史不正义造成的积案进行平反、补偿和清理。整个活动都是在宪法的旗帜下进入制度化法制化程序的。学者们把它称作“转型正义”(transitional justice),尽管各国历史背景与政经环境相异,但对践行“转型正义”的追求可谓方兴未艾,直到进入本世纪后许多前总统下台后、甚至执政时期都因贪污腐败而受到司法追查或入狱服刑。例如:

  (a)智利 皮诺切特。因资料较多,这里不多说了。

  (b)墨西哥 埃切维利亚任内政部长和担任总统期间(1970~1976年),因发生“特拉特洛尔科惨案”(1986年10月2日)和1971年3月的一次学生集会游行活动中至少有30名学生遭军警杀害事件,被反对党福克斯政府的法庭传询。但特拉特洛尔科惨案的揭穿是墨西哥现代政治史的转折点,也是革命制度党由盛转衰的分水岭。这一事件也揭开了1970-1980年代以来墨西哥政治、经济体制改革的序幕。从此墨西哥从2001年12月起结束了革命制度党的一党制专制政治模式,开始由国家行动党、革命制度党和民主革命党共同构筑“三驾马车”式的多党互竞互存下的代议制民主体制。墨西哥由革命制度党一党集权的道路大约走了71年。

  (c)阿根廷 1984年文官政府上台后指控军人政府执政期间有8906名阿根廷人死亡或失踪。2003年基什内尔总统上台后推翻了对军官犯罪的大赦令,严厉谴责过去军政权虐待平民的罪行。2015年底上台执政的马克里政府对执政12年的前中左翼政府官员掀起了“反腐风暴”,一大批高官,包括前总统、副总统、计划部长和外交部长都受到了腐败指控。马克里本人也受到司法调查。经过多次立案和审讯,阿根廷军人就此与国家权力撇清了关系,从而使阿徐徐走上了宪政民主的正路。

  (d)秘鲁 2003年8月藤森总统的继任者托莱多(Alejandro Toledo)政府公布四千多页《真相调查报告书》,以“罄竹难书”形容藤森任内所犯罪行。2007年9月21日藤森自智利被引渡回秘鲁,12月10日最高法院对他在1990至2000年任内所犯绑架、谋杀、贪腐、滥权及盗用公款等7项案件展开审讯,后依法判处25年。2017年12月初,巴西跨国建商奥德布雷希特(Odebrecht)公司供述于2004至2013年间,向时任秘鲁经济部长和总理的库琴斯基支付500万美元顾问费,秘鲁反对党以“永久性丧失道德行为能力”为由弹劾库琴斯基。对藤森的清算,整个进程都是在议会政治和司法制度的框架内进行,说明该国的政治民主化是有成效的。

  (e)危地马拉 里奥斯·蒙特将军于1982年3月成功发动军事政变后至1983年8月出任总统,他执政18个月期间大量杀戮印第安人,罪恶累累。1985年危地马拉迎来了1969年以来的第一个平民政府。2012年1月14日上台的文人总统奥托·佩雷斯下令拘禁退休将领蒙特。2013年3月19日蒙特因种族灭绝与违反人道罪受审,遭判处80年徒刑。另一个被从美国引渡回国的退役军人Pedro Pimentel Rios,被控涉及1982年屠杀案(Dos Erres村庄)则于2012年3月16日被判处6060年的重刑。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皮莱(Navanethem Pillay)表示:“这是全球第一次有前国家元首被本国司法以种族灭绝罪送上法庭受审”。《经济学人》认为“他的人生见证了他的国家从恐怖到民主与法治的过程”。丑态百出的是,奥托·佩雷斯总统在任期(应于2016年1月)之前,却因贪污腐败罪暴露,于2015年9月3日被最髙法院批捕,成为危地拉自1821年独立以来第一位在任期内下狱的总统。

  以上5个案例说明:从1980/1990年代以来,拉美国家在走向政治民主化道路上取得了明显进步。朝着市场经济(原教旨主义式的或国家指导式的,好的、次好的或坏的市场经济)和政治民主(初步的或脆弱的)的方向,逐步迈出了自身的步伐。拉美从传统转向现代、从前工业化转向工业化(从经济/技术层面分析)和从前资本主义转向发展中资本(从经济/社会层面分析)的转型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通过艰辛的摸索,这段三四十年时间,是它们实现现代化目标的重要转折点,尽管付出了难以估模的代价,但总算较为平顺地走完了这一段路程。

  遗憾的是,这段三四十年时间拉美国家经济和政治领域的新变化至今未引起国内拉美研究者的足够重视,选题上出现了偏颇性的趋势。

责任编辑: 昀舒

张森根:感悟现代拉丁美洲,思考中拉关系未来

关键词: 拉丁美洲 中美关系 中国外交 美国 美国外交

来源:钝角网 2018-11-30 09:46:55

张森根:感悟现代拉丁美洲,思考中拉关系未来

作者:张森根

目前中美关系比较紧张,但国家领导人早已说过,有一千个理由要搞好中美关系。这一重要指示,无论美国当政者如何变化无常,证明在处理中拉关系时不能不考虑到中美关系的大局。这就是中拉关系中的美国因素。尽管美国官方早已宣布拉美不是它的“后院”,拉美国家也否认它们是美国的“后院”,但从双方的实力比较和地缘政治学的角度看,美拉之间的特殊关系将长期持续下去。进一步发展中拉关系,不宜大踏步地、奔跑式地行进,要慢慢来,不要着急,任其自然。要由“老二”去取代“老大”的地位,为时尚早,而且要对象国自觉自愿接受。

  “钝角网”按11月30日至12月1日,二十国集团领导人峰会(G20峰会)即将在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举行,中美两国首脑将以此次峰会为契机举行会晤。在中美贸易战能否结束,两国关系如何重构的疑问中,全世界都在关注这场即将在拉丁美洲上演的“习特会”。事实上,拉美这块热土也是影响中美关系的重要因素。

  在中国“一带一路”倡议引发全球热议的背景下,中国和拉美地区的合作也在加深。而美国对中国在拉美日增的影响有着强烈的警惕,无疑,拉美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两个经济体之间全球竞争影响的地区。在此背景下,准确深入地理解拉美文明与这些国家的现代化进程是非常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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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森根老师

  11月17日,“钝角网”特别邀请知名拉美研究专家、中国社科院拉丁美洲研究所张森根教授作客钝角网,为钝角会员带来《关于当前拉美研究中几个重要问题的思考》的讲座。

  诚如张老师所言,尽管美国官方早已宣布拉美不是它的“后院”,拉美国家也否认它们是美国的“后院”,但从双方的实力比较和地缘政治学的角度看,美拉之间的特殊关系将长期持续下去。进一步发展中拉关系,不宜大踏步地、奔跑式地行进,要慢慢来,不要着急,任其自然。要由“老二”去取代“老大”的地位,为时尚早,而且要对象国自觉自愿接受。

  本文根据讲座内容整理,供大家参考。

  一、何谓拉丁美洲

  1、概述

  “拉丁美洲”这一名称是19世纪中叶法国人开始在世界上 首先使用的,泛指受伊比利亚文化影响的美洲,以区别于受盎格鲁-撒克逊文化影响的北美,其真实意图是以欧洲的泛拉丁主义对抗、取代美国门罗主义的领土扩张。但这一名称也的确是伊比利亚美洲意识、文化和宗教一致性的现实反映。因此,该名称逐渐得以推广,并习用至今。

  拉丁美洲约占美洲大陆一半的地域,它从美国格兰德河(Rio Grande)向南伸展到合恩角,长达7,000英里。它包括4个部分,共有33个独立国家和12个未独立地区,总面积2,050多万平方公里(一说1,946多万平方公里)。它们是:地理位置上属于北美洲的墨西哥;中美洲7个国家;南美洲12个国家和尚未独立的法属圭亚那;以及西印度群岛的13个国家和11个未独立地区。传统上,拉丁美洲指的是19世纪初独立的l8个讲西班牙语和葡萄牙国家以及分别于1902年和1903年独立的古巴和巴拿马。国际上把上述20国和上个世纪60、70年代以后才独立的12个讲英语、1个讲荷兰语的加勒比国家,统称为“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学术界把它称为“Extended Latin America”,意为“扩展的拉丁美洲”。从厉史地理和传统政治角度看,“拉丁美洲”通常指这个地区的20个国家,即,现有18个讲西班牙语的共和国、一个讲葡萄牙语的巴西和一个讲法语的海地。拉丁美洲的面积是欧洲的两倍,但人口比欧洲少。它占有世界上15%的土地,却只有世界人口的9%。

拉美地区七国概览.jpg

拉美地区七国概览

  2、拉美文明

  拉美文明是一个相对年轻的文明,尽管从印第安文明的根源看,这个文明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3万年之前,但如果从“混合文明”的角度看,它仅仅有500多年的历史。它是一个年轻的充满活力的文明,一个上升的正在蓬勃发展的文明体。它有如下几点特征:

  (1)它是基于三种文明的多源文明的混合体。三种文明中不仅印第安文明分别来自玛雅、阿兹特克、印加等多种文明,非洲黑人文明也是来自非洲不同的地区。而伊比利亚文明原本就是一个多种族和多文化混合的文明,另外还有随后到来的法国、荷兰、英国文明。它们在新大陆汇合在一起,通过碰撞、交流、融合,最终形成了新的混合体,这不仅仅是人种和物种领域的混合,更重要的是在语言、宗教、风俗习惯、法律制度、科学技术等文明所能覆盖的所有领域的混合。

  (2)拉美文明也是一种亚(次)西方文明。在拉美混合文明结构中,最初的三种母体成分并非平分秋色,而是欧洲文明以强势文明的面貌出现,成为整个文明结构中的主体框架,美洲印第安文明不再是一种主体文明,它和非洲黑人文明居于次要地位,成为混合文明中的次要成分。作为欧洲文明来源的伊比利亚文明,起源于罗马文明,它带到新大陆的拉丁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法语均属于拉丁语系)和天主教成为拉美文化同一性的长期象征,“拉丁美洲”的名称也因此而来。独立后,英法文化和美国文化先后在19世纪和20世纪强烈影响着拉美文化。拉美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法律和教育等体系很多都是模仿欧美国家的。

  (3)拉美文明也是一种边缘性和不平等的文明。作为混合文明的拉美文明,它的诞生是与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系的出现同步的,是与资本主义全球化的起源同步的。500年多来,先后以西欧、美国作为核心的北大西洋文明是这个世界资本主义经济和全球资本主义历史体系的霸权中心,而拉美文明则始终处于边缘,是在中心国家的政治、经济和文化霸权的大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尽管它从20世纪30年代开始寻求自主发展的道路,但作为一个整体的拉美却至今未能突破边缘的依附地位。

  (4)拉美文明是一种兼收并蓄、开放创新的文明。拉美文明从诞生之日开始,就有一种深刻的全球化背景。它是在长期的种族混血和吸纳外来移民的过程中成长起来的,是在接受和消化形形色色的文化传统和外来文化影响过程中形成自己独特文明的。它的各人种、种族和文化之间较少壁垒,具有很大的亲和力,同时也乐于汲取外来的文化养料。这种文化上的包容开放性格,使它在学习和借鉴外来文明的同时,又不丧失自己的民族特性,从而能创造出集民族性与世界性于一身的优秀文化成果。

  (以上内容,请参见南开大学韩琪教授的有关论著)

  二、领悟现代拉丁美洲国家

  1、政治变迁

  把握好拉丁美洲各国的相似性与差异性、共性与独特性、统一性与多样性,对我们准确领悟并进入这个地区十分重要。需要明确的是,许多著作所指的拉丁美洲并不包括上个世纪60、70年代以后才独立的12个讲英语、1个讲荷兰语的加勒比国家。对拉美的了解,当下的重点是要研究拉美地区三个大国(巴西、墨西哥和阿根廷)、四个中等规模的国家(祕鲁、哥伦比亚、委内瑞拉和智利)和一个独特的国家—-古巴。

  拉美有一个共同的历史背景,保持着许多共同的特征。许多学者指出:“多样性中的统一性是贯穿拉丁美洲的一个主题”,然而由于地理、地貌、资源、种族混合等原因,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发展路徑,而且正变得越来越不同,而不是相同。在长达300多年的殖民地时期,差异性就已显而易见,但在19和20世纪进一步扩大,到刚过去的几十年里,变化的进程又大大地加快。政治文化和价值观的变化 、经济的变化、社会和阶级结构的变化、政治团体和组织的变化、国家政策和国际环境的变化,旣表明拉美国家发展的总趋势,又日益呈现分道扬鑣的特征。

  在各国发展的总趋势下,传统与现代之间,连续性(传统)与变革之间,威权主义与民主制度之间,重商主义、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之间,第一世界的诉求与第三世界的现狀之间,不断产生冲撞、摩擦,各国之间的多样性明顕增强。何怪乎许多研究者多次强调拉美“一直是世界上最令人兴奋的经济、社会和政治变革的活生生的实验室之一”,它们兼有如此截然不同的趋同/趋异的变量,世界上现存的几乎所有的社会、经济、政治问题和政策都能在拉丁美洲找到,而“世界上恐怕再没有其他地区能够做到了”。

  自1870年代以来的拉美现代化,大体选择了三种路径:(a)传统自由主义和新自由主义;(b)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c)社会主义。

  从某个国家或某个历史节点來分析,(a)和(b)的路径有时又是交叉的,盘根错节的,一时难下结论,需要从长计议。但(c)社会主义的路径,除了古巴坚持下来,在其他拉美国家迄今均以失败告终或正在衰落之中。多数拉美国家走的是(b)的路径,经常与(a)与(c)混和在一起。

  拉美当代史上出现过要选择走 “社会主义”路径的形形色色的方案。比如:1930年代祕鲁马里亚台基的“印第安社会主义”;1932年智利格罗韦建立为期13天的“社会主义共和囯”;1933年古巴格劳·圣马力成立“苏维埃”和主张的社会主义改革;1943年玻利维亚出现过的“军事社会主义”;1944年危地马拉阿雷瓦拉政府推行“精神社会主义”。此外,还有哥伦比亚以基督教为基礎的“哥伦比亚式社会主义”;1960年代牙买加曼利政府的“民主社会主义”;1970-1973年智利阿连德的人民团结陣线的社会主义;1979-1983年格林納达毕晓普民/蓝宝石运动成立人民革命政府,宣布实行的“社会主义”。

  值得注意的是,当下还有巴西的“劳工社会主义”,(1990年起),委内瑞拉的“21世纪社会主义”(2005年起),厄瓜多尔科雷亚的“21世纪社会主义”(2007年起)和玻利维亚莫拉莱斯政府的“社群社会主义”(2010年起)。虽然打着走社会主义道路的旗号,按它们的核心思想來分析,与上个世纪庇隆主义主张的“正义主义”(政治主权、经济独立、社会正义)如出一辙 ,属于激进的民粹主义范畴。它们能成功于一时,却难以持续、久远地坚持下去。查韦斯主义的“21世纪社会主义”,当下在委内瑞拉的遭际和上个世纪庇隆主义在阿根廷的破产是民粹主义在拉美大溃败的两个典型实例。查韦斯发展模式的下场比六七十年前发生在阿根廷的悲剧可能还要惨重。从这一点来分析 ,(c)和(b)这二条路径有时又是盘根错节的,从本质上分析,这些国家口头上主张走社会主义道路,而结果是走民粹主义的现代化道路。

  2005-2006年拉美有17个国家举行选举,先后有委、巴、智、厄、秘、尼和哥斯达黎加等7国左翼上台执政,加上此前已上台执政的玻、阿、乌、牙和巴拿马共12个国家由左翼掌握政权。学者们把此称为拉美的“粉红色浪潮”。但这些人有的是激进派左翼,有的是温和派左翼。实际上,左、右翼之称谓,在不同时期和不同国家历来有不同的含义。在1960-1970年代,激进左翼是主张武装斗争的,当时18个拉美国家出现了52支游击队。而2005年以后出现的所谓“粉红色浪潮”中,再激进的左翼均主张用选票获胜,都放弃了走武装斗争的道路。这12个国家到2015年为止,在这约莫十年中,除委內瑞拉越走越偏,多数国家逐步从激进左翼调整为中间立场,中左或中右的特征日益明朗化。极右或极左都往中间靠拢,否则就失去立足的基礎。从2015年末阿根廷克里斯蒂娜总统(她和她丈夫连续执政12年)下台,和2016年巴西左翼总统罗塞夫被弹劾以及2018年劳工党大佬、前总统卢拉因被控腐败而被捕入狱(劳工党连续执政14年),整个过程也在正常的司法程序中大体上有序进行

  根据世界各国的经验,实现现代化需要涵盖5大领域,即经济、政治、社会、文化和生态资源等五大领域的彻底变化,而经济与政治领域的变革起到先驱作用。简言之,经济市场化和政治民主化是最基本的条件。从拉美当前状况看,属于“太平洋联盟”四国,如智利、哥伦比亚、墨西哥和秘鲁以及哥斯达黎加尽管各自面临艰难险阻,前进的步伐参差不齐,但它们在现代化路径的选择上没有出大的差错,终于徐徐走上了正道,前途光明。而“美洲玻利瓦尔联盟”和“南方共同市场”国家如委内瑞拉(指查维斯和马杜罗政府时期)、阿根廷(指基什内尔和克里斯蒂娜时期)和巴西(指卢拉和卢塞夫时期),经济政策上推行国家干预主义与“去市场化”,社会分配领域里的“越级福利化”,政治权力上的髙度集权化与“委托式民主”和“不自由的民主”,渐渐失去民心,从而激起国内时局动荡。由于这几个国家在现代化道路上走偏走斜了,所以,有的学者就认为拉美是“危机频发”的地区,这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是,如从上述“太平洋联盟”四国和哥斯达黎加和个别中美洲国家以及乌拉圭等南美国家来看,包容性的共识正在逐步加深,拉美的前景不容过分悲观。

  2、如何看待拉美国家的政治变化

  清华大学阎学通最近指出,二战后的国际霸权体系尚无发生质变的迹象,权力再分配的过程是权力分散和势力重组的过程,因此混乱和无序应为世界常态。在这样的世界格局下?拉美又如何呢?

  面对一强超霸的美国,尤其是在特朗普的“美国优先”、单边主义和金融霸权主义摆布的世界形势下,拉美的经济形势不容乐观。但是拉美各国这些年的权力结构的变化与重组大体上是平顺的,谈不上多大的混乱和无序。说拉美政治分裂为左、右两个阵营,似乎也言重了。

  我从以下3个方面加以说明:

  (1)2017-2018年是拉美的选举年,共有13个拉美国家举行大选。巴西是今年最后一场,无论劳工党失利或成功,巴西新政府仍将处于艰难局面。然而,这些选举大体上均能按预定程序举行,在宪法的框架下和平地开场和收场,军警保持中立,政党团体与舆论界按竞选规则行事。尽管这些年政治人物缠身贪污腐败、沦为罪囚者数量可观,引起民众强烈怨怼。传统老党和执政党纷纷败选,为反对派和反建制派登上政坛创造了条件,但权力的重新组合并没引起社会较大震动和国家的过度的撕裂。激进左翼在委内瑞拉执政已达18年,马杜罗政权奄奄一息,国内外形势使然。选举的制度化有序化,是拉美政治民主化获得进展的成果,如果从1980年代祘起,也至少经历了30多年的艰难探索才渐渐成功。恪守议会民主、三权分立、军队国家化、政党政治和意识形态多元化等政治文化的久远目标,对于拉美国家来说,不可能急于求成。各国之间,有先有后,有盛有衰,有进有退,仍属于常态。这是拉美政治发展的大趋向。我们似乎不能只见树木不见森林。

  (2)有人说2015年后,拉美分裂为两个阵营,一个是以古巴、委、尼、厄和玻组成的左翼,另一个是由巴、阿、巴和哥伦比亚组成的右翼阵营。当下是右翼国家向左翼国家施压推动“左退右进”。这句话有一定道理。

  愚以为,双方政见不合是明显的,但还没有达到国家内部、国与国之间撕裂、冲突之地步。政见的不合(主要反映在它们对美国关系的亲疏上),早已存在。众所周知,2005-2006年拉美有17个国家举行选挙,先后有委、巴、智、厄、秘、尼和哥斯达黎加等7国左翼上台执政,加上此前已上台执政的玻、阿、乌、牙和巴拿马共12个国家由左翼掌握政权。但这些人有的是激进派左翼,有的是温和派左翼。实际上,左、右翼之称谓,在不同时期和不同国家历来有不同的含义。如前所述,在1960-1970年代,激进左翼是主张武装斗争的,当时18个拉美国家出现了52支游击队。而2005年以年出现的所谓“粉红色浪潮”中,再激进的左翼均主张用选票获胜,都放弃了走武装斗争的道路。这12个国家到2015年为止,在这十年中,除委内瑞拉越走越偏,多数国家逐步从激进左翼调整为中间立场,中左或中右的特征日益明朗化。极右或极左都往中间靠拢,否则就失去立足的基础。

  拉美民主政治经受了左右更迭的考验。因此这些政治派别的争斗,还称不上国家内部发生撕裂,似乎更谈不上右翼国家向左翼国家施压推动“左退右进”。这些现象不外乎是它们走上政党政治新路(过去靠暴力手段)过程中,是必然出现的常态化现象,说明拉美已渐渐走入了政治民主化的正道,是值得肯定的历史性进展。

  (3)一些拉美国家自1980-1990年代起,在从威权主义的集权政治向政治民主化的转型中,通过宪法、司法、行政等程序,开始追究上届执政者(总统等髙官)犯下的暴行,追讨他们过去获得的不当利益,并就历史不正义造成的积案进行平反、补偿和清理。整个活动都是在宪法的旗帜下进入制度化法制化程序的。学者们把它称作“转型正义”(transitional justice),尽管各国历史背景与政经环境相异,但对践行“转型正义”的追求可谓方兴未艾,直到进入本世纪后许多前总统下台后、甚至执政时期都因贪污腐败而受到司法追查或入狱服刑。例如:

  (a)智利 皮诺切特。因资料较多,这里不多说了。

  (b)墨西哥 埃切维利亚任内政部长和担任总统期间(1970~1976年),因发生“特拉特洛尔科惨案”(1986年10月2日)和1971年3月的一次学生集会游行活动中至少有30名学生遭军警杀害事件,被反对党福克斯政府的法庭传询。但特拉特洛尔科惨案的揭穿是墨西哥现代政治史的转折点,也是革命制度党由盛转衰的分水岭。这一事件也揭开了1970-1980年代以来墨西哥政治、经济体制改革的序幕。从此墨西哥从2001年12月起结束了革命制度党的一党制专制政治模式,开始由国家行动党、革命制度党和民主革命党共同构筑“三驾马车”式的多党互竞互存下的代议制民主体制。墨西哥由革命制度党一党集权的道路大约走了71年。

  (c)阿根廷 1984年文官政府上台后指控军人政府执政期间有8906名阿根廷人死亡或失踪。2003年基什内尔总统上台后推翻了对军官犯罪的大赦令,严厉谴责过去军政权虐待平民的罪行。2015年底上台执政的马克里政府对执政12年的前中左翼政府官员掀起了“反腐风暴”,一大批高官,包括前总统、副总统、计划部长和外交部长都受到了腐败指控。马克里本人也受到司法调查。经过多次立案和审讯,阿根廷军人就此与国家权力撇清了关系,从而使阿徐徐走上了宪政民主的正路。

  (d)秘鲁 2003年8月藤森总统的继任者托莱多(Alejandro Toledo)政府公布四千多页《真相调查报告书》,以“罄竹难书”形容藤森任内所犯罪行。2007年9月21日藤森自智利被引渡回秘鲁,12月10日最高法院对他在1990至2000年任内所犯绑架、谋杀、贪腐、滥权及盗用公款等7项案件展开审讯,后依法判处25年。2017年12月初,巴西跨国建商奥德布雷希特(Odebrecht)公司供述于2004至2013年间,向时任秘鲁经济部长和总理的库琴斯基支付500万美元顾问费,秘鲁反对党以“永久性丧失道德行为能力”为由弹劾库琴斯基。对藤森的清算,整个进程都是在议会政治和司法制度的框架内进行,说明该国的政治民主化是有成效的。

  (e)危地马拉 里奥斯·蒙特将军于1982年3月成功发动军事政变后至1983年8月出任总统,他执政18个月期间大量杀戮印第安人,罪恶累累。1985年危地马拉迎来了1969年以来的第一个平民政府。2012年1月14日上台的文人总统奥托·佩雷斯下令拘禁退休将领蒙特。2013年3月19日蒙特因种族灭绝与违反人道罪受审,遭判处80年徒刑。另一个被从美国引渡回国的退役军人Pedro Pimentel Rios,被控涉及1982年屠杀案(Dos Erres村庄)则于2012年3月16日被判处6060年的重刑。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皮莱(Navanethem Pillay)表示:“这是全球第一次有前国家元首被本国司法以种族灭绝罪送上法庭受审”。《经济学人》认为“他的人生见证了他的国家从恐怖到民主与法治的过程”。丑态百出的是,奥托·佩雷斯总统在任期(应于2016年1月)之前,却因贪污腐败罪暴露,于2015年9月3日被最髙法院批捕,成为危地拉自1821年独立以来第一位在任期内下狱的总统。

  以上5个案例说明:从1980/1990年代以来,拉美国家在走向政治民主化道路上取得了明显进步。朝着市场经济(原教旨主义式的或国家指导式的,好的、次好的或坏的市场经济)和政治民主(初步的或脆弱的)的方向,逐步迈出了自身的步伐。拉美从传统转向现代、从前工业化转向工业化(从经济/技术层面分析)和从前资本主义转向发展中资本(从经济/社会层面分析)的转型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通过艰辛的摸索,这段三四十年时间,是它们实现现代化目标的重要转折点,尽管付出了难以估模的代价,但总算较为平顺地走完了这一段路程。

  遗憾的是,这段三四十年时间拉美国家经济和政治领域的新变化至今未引起国内拉美研究者的足够重视,选题上出现了偏颇性的趋势。

  三、警惕对拉丁美洲的误判误读

  拉丁美洲是充溢着复杂性和多样性的一个地区,历史学家说它旣古老又年轻、旣稳定又动荡、旣丰饶又贫困、旣独立又依赖。1990年李慎之先生说的那段话——中国对拉丁美洲“也还是抽象的概念多于具体的知识,模糊的印象多于确切的体验”,一语中的。拉美也是一个容易误读和误判的地区。

  1、从世界看拉美。

  从现代化和全球化的眼光看,拉美现代化不算是成功的。拉美比中国更早走现代化道路,但至今步履维艰,歪歪斜斜,走走停停,明显落在中国和许多亚洲国家的后面。1820年代,拉美的人均GDP比美国髙出1/8,今天不到美国的1/3。又比如,从中国跟巴西的比较来说, 1991年时巴西的GDP超过中国,当时巴西是4057亿美元,中国只有3721亿美元。到2005年,巴西的GDP达到7941亿,但是中国已经达到了22288亿。到了2017年,巴西的经济总量只有中国的1/7了。巴西在全球十大经济体排名中,2010年前排名第七,现在已经到第九位了。其根本原因是它们没有跟上世界前进的步伐,不仅看不透世界的变化,而且有的“左派”国家牛气冲天地要与全球化进程逆相而行。许多拉美人简单地把自身的落后全怪罪于外部世界对它侵略、剥削、压迫。当然欧美国家对拉美的侵略、剥削、压迫,是客观事实。但拉美落后的根源在其自身。虽然它口口声声要走上符合自身特点的发展道路,如委内瑞拉等激进派左翼国家,却一直没有走在现代化道路的正道上。

  2、要立足拉美看拉美。

  局外人,尤其是非拉丁美洲国籍的学者看待拉美切忌从自身的经验和经历去说教。最为典型的例子是美国人总喜欢从自身的经验和经历去分析拉美。

  美国学者霍华德·J.威亚尔达(Howard J. Wiarda)在《拉美的灵魂:文化和政治传统》(耶鲁大学出版社,2001年)一书中,反复告诫美国人要站在拉美的角度理解拉美。美国人希望拉美变得和美国一样,并朝着美国模式--由自由的、民主的、多元的和自由企业作为其“发展”导向。就是说,要想成功,拉美必须模仿美国。这显然是做不到的。

  与美国完全不同的是,拉美现当代史上,除了右派专制主义集团长期掌握政权,也经常出现左派的“粉色浪潮”。一些国家选择过形形式式的“社会主义”这些国家能成功于一时,却难以持续、久远地坚持下去。名义上宣称社会主义,依然是走一条民粹主义(基于不同译法或民众主义或平民主义)的现代化道路,与右翼民粹主义走的道路实质上并无根本区别。虽然从时局变化上看,拉美忽而偏右忽而偏左、政治人物频频变脸,但由于至今尚未形成一个以强大的中产阶层为基础的稳固型社会,故而有人称这是拉美的钟摆现象。

  3、尤其要警惕的是,不要用中国的发展道路比拟拉美,更不要从国定的意识形态去判断拉美,让拉美模仿中国模式,甚至为它们制订什么发展规划。2010年5月,一位高官率领由国内10个单位、31名专家组成的中国咨询团,在18天实地“考察”后,为委内瑞拉制订了一份综合发展规划,包括3年稳定物价的方案和6年经济计划,其中包括发展当地的房地产业。他吹嘘他走这一趟,形成了中国“走出去”的“委内瑞拉模式”,这一模式可以推广到中南美洲各国。他进而还说“以中国经验看待委内瑞拉的发展,是对中国经验的成功应用”。(见《第一财经日報》2010年8月16日)。这位高官的所言所行成了笑话,即便在查维斯在世时也是荒唐的。

  长期以来,我们对拉美问题的理解往往从一般特征出发居多,对拉美国家之间的差异性、特殊性、不平衡性和历史进程的不同步性等复杂情况重视不够。由于拉丁美洲常常被当作一个整体加以看待,对它的一致性看得较多,而事实上拉美各国的差异性(多样性)并不逊于它们的一致性。拉美的概貌和总体特征通常并不能涵盖个别国家的差异性和特殊情况。在当前的情形下,重视研究拉丁美洲各国的多样性和差异性具有更重要的意义。旣要对拉丁美洲共同特征和面临的普遍问题进行总体研究,又要重视对各国存在的差异性和不平衡性进行深入考察,这是国人了解并走进拉丁美洲的不二法门。

  我国的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应当更加成熟起来。我们要研究真学问、大学问。一方面要强调为本国当前需要服务,一方面也要不断提高国际学术对话能力,进行国际交流,获得国际学术界的称许。

  四、对中拉关系的思考

  中拉关系获得“跨越式”的发展,令世人瞩目。2017-2018年巴拿马、多米尼加共和国和萨尔瓦多相继与台湾断交。与台湾保持“邦交”的仅有南美的巴拉圭和中美洲和加勒比海的小国和岛国(8国)合计9个拉美国家。拉美有24个大中小国家在京设大使館。(当下台湾当局只能在拉美、非洲和南太平地区的16个小国穷国和凡蒂冈保持着“邦交”。美国正联合墨、加、日、新和韩等外部势力以经济援助计划来协助台湾领导人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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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主席习近平当地时间29日晚乘专机抵达布宜诺斯艾利斯,出席即将在这里举行的二十国集团领导人第十三次峰会,并对阿根廷进行国事访问

  当下,在中美关系变动之下,中拉关系发生何种变化,备受关注,从中美拉新三角关系(2007年)到中国外交部第一(2008年)第二个(2016年)对拉美政策的外交文件。显示了中国与拉美交往坚持尊重、平等、多元、互利、合作、开放、包容和不设条件原则,努力推进中拉“共同发展”、构建“命运共同体”的合作意愿。

  中国与拉美国家出自经济互补、政治互信、文化交流的考虑,双双大踏步地走进了对方的畛域。进入本世纪以来,中国和拉丁美洲各国之间关系迅猛发展,相互间合作的领域从政治、经贸、金融转入科教、文化层面,且规模不断拓宽加深。拉美地区已经成为中国全面参与经济全球化进程中的重要伙伴。中拉双方正在构筑以贸易带动投资,以投资促进贸易的利益共同体;整体合作水平的提升及结构的优化,已经成为彼此间的共识与诉求。

  2017年,中拉贸易额已经达到2548.48亿美元的水平,相当于2000年的20倍。目前,中国是拉美地区的第二大贸易伙伴。2014年中国对拉丁美洲的投资为221亿美元,超过了世界银行和美洲开发银行当年投资拉美的总和。至2016年底,中方在拉美地区直接投资(FDI)存量已达2071.5亿美元。拉美占中国对外投资总额的第二位,仅次于亚洲地区。(2017年底,美国和拉美之间的贸易额为7630亿美元,同期美国对拉美的投资存量为10080亿美元)。

  中国已与智利、秘鲁和哥斯达黎加签署并实施了自由贸易协定,还在与其它拉美国家积极探讨商签自贸协定。2014年7月,中国领导人访问拉美期间,倡议双方共同构建“1+3+6”合作新框架,为提升中国/拉丁美洲整体合作水平明确了方向和目标。“1+3+6”方案,即:一个“计划”、三个“引擎”(贸易、投资和金融合作)和“六个领域”, 包括能源资源、基础设施建设、农业、制造业、科技创新和信息技术。

  2015年1月,双方在中国北京召开了 “中国-拉美和加勒比共同体” 首届部长级会议,中国领导人重申了中国在该地区累计2500亿美元的投资预测以及5000亿美元的贸易预测。 与此同时,双方的人文交流也将相应推进。根据中国-拉共体首届部长级会议通过的中拉2015-2019年合作规划,中国将在规划期的5年内向拉美提供6000个政府奖学金名额、6000个来华培训名额和400个在职硕士名额。

  习主席近四年来已三次访问拉美。今年12月初他将在岀席阿根廷召开G20国首脑会议期间访问阿根廷和巴拿马。习主席过去出访拉美时,用“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來形容当今的中拉关系。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但就当下的中拉关系而言,这句话也可这样说,虽是“远亲”,恰似近邻,胜似近邻。2017年5月在北京召开的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髙峯论坛期间,习主席说:拉丁美洲是“一带一路的自然延伸”。拉美与一带一路存在“自然的关系”,为中拉合作关系的长远发展指明了前进方向。当下,有十多个拉美国家与我国签订了共建一带一路合作的谅解备忘录。最近几年间,中国同5个拉美国家关系定位提升至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同4个拉美国家建立了战略伙伴关系。拉美已成为仅次于亚洲的中国海外投资第二大目的地;在拉美投资兴业的中国企业超过2000家,累计为当地创造了180多万个就业岗位。

  与双方热络的政商关系相比,彼此之间的认知度极大地不相称和不对称。与美国和欧盟国家相比,中国目前在拉美还只能算得上是一个初来乍到的新手。诚然,我国在硬实力和资金方面具有无与伦比的优势,但在软实力方面明显落后他人。经贸往来虽然重要,但彼此之间毕竟在历史文化背景、社会政治制度和价值观念等方面存在着基本的差异。中拉关系的进一步发展,有赖于双方加深对彼此之间的认知。按照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拉美文明是世界上“八大文明”之一,但它是“西方文明”的吸纳对象,其渊源更多來自西方文明;而中国文明则是“西方文明”排斥、对抗的一方。中拉之间在国际行为规范、价值观和政治文化问题上的差异将长期存在下去。因此,发展中拉关系,对双方的挑战均甚于彼此的主观愿望或机遇。我们既要抓住机遇,更要认真迎接挑战。切不能谈起机遇就兴高采烈,忘乎所以;遇到挑战就左顾右盼,大而化之。我们应当下功夫去了解拉美,只有真正了解了它,才能把当下迅猛发展的关系持续稳妥而顺当地保持下去。

  中拉关系当下正从数量型、外延式的发展转向质量型、內含式发展的过渡之中。为双方关系的深入发展,中拉之间要相互关切、尊重对方的核心利益。

  中国有中国的核心利益,拉美国家也有其自身、不同的核心利益。从对外关系的角度上来说,拉美国家(委、古等少数国家除外)的核心利益是更关心同美国的关系。比如巴美关系、墨美关系、阿美关系,他们的核心利益,主要是搞好同美国的关系。中国同这些国家的关系,虽然在它们的对外关系中越来越重要,但无论如何是位居第二位的。拉美国家对外关系的核心利益是维护他们同“老大”(美国)的关系。目前中美关系比较紧张,但国家领导人早已说过,有一千个理由要搞好中美关系。这一重要指示,无论美国当政者如何变化无常,证明在处理中拉关系时不能不考虑到中美关系的大局。这就是中拉关系中的美国因素。尽管美国官方早已宣布拉美不是它的“后院”,拉美国家也否认它们是美国的“后院”,但从双方的实力比较和地缘政治学的角度看,美拉之间的特殊关系将长期持续下去。进一步发展中拉关系,不宜大踏步地、奔跑式地行进,要慢慢来,不要着急,任其自然。要由“老二”去取代“老大”的地位,为时尚早,而且要对象国自觉自愿接受。

昀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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