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秦川雁塔 2017-01-06 15:28:31
作者:秦晖、金雁
在新帕扎尔导航找路
从那时开始塞科边界就有了边检和海关,塞尔维亚对前往科索沃的人员采取只查验不盖章而默认的出入境方式。因为在塞方看来,这不叫“出境”,验过签证后不盖出境章就放行,但进入科索沃那边的海关则会盖入境章,因为科方认为你是从国外进入的。反过来从科索沃进入塞尔维亚也一样,科方盖出境章,塞方不盖入境章,塞方认为这是在塞的地盘上往来,等于没有出入塞的边境,所以也不叫入境。盖章则涉及到他们的国家主权问题。
按这种规则如果从塞入科再返回塞境内,这不会有麻烦,因为科方已有入境记录,证明你是合法入境,自然会让你合法出境,而塞方则不要求出境记录。但是如果从塞尔维亚进入科索沃再到其他国家就有一个问题,从一个主权国家完整的海关检查规则看,出入人员的出入境记录必须完整,如果从塞入科的记录不完整,下一个国家接受你从科索沃入境就会产生疑问,他们愿不愿接受一个“秘密进入科索沃”的外国人就不一定有把握了。
我们也曾考虑不从塞尔维亚直接进入科索沃,而是从塞尔维亚进入黑山,再从黑山到科索沃。因为黑山承认科索沃独立,与科索沃的关系是正常的。但是这样一来就要绕路,需要花更长的时间。所以我们在北京电脑演练的时候就决定冒一点险,试一试从塞尔维亚直接进入科索沃,想着第三国应当知道塞科关系的这种现状,不会为此刁难我们。加上出行的第一天耽误了时间,导致第二天的时间也很紧迫,更没有别的选择了。所以我们就直接从新帕扎尔开向科索沃。
本来从新帕扎尔到科索沃首都普里什蒂纳之间有一条常规的道路,即经E761南下再转E65向东南,这条路全程是“欧洲公路”,而且E65顺伊巴尔河而下,不用翻山。可是车开出新帕扎尔城不久,我们爱冒险的王团长就开上了一条山间小道。
前方就是206地区公路了
这条道路在地图上也可以找到,叫做206地区公路。但是在一般的GPS搜索中并不会指示车走这条路,有的地图甚至并未标注为可通行道路。但是看起来它比“欧洲公路”里程短,算是抄了个近路。我们开上这条路后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此路既无里程碑也看不到任何路标,一路上不见过往车辆,坑坑洼洼的一些路段窄得甚至都无法调头,看来只能一门心思走到黑了。路边树木茂密,但一路都没有居民点,显得很荒凉,路况也不好。大家心里都捏把汗不知道这条路能不能走下去?它会通向何方?会不会遇到阻拦?会不会又让我们折道而反?只有团长好像自信满满一个劲的往前冲。
就在这时,后面那辆灰白车被一块大石头磕了一下,一会儿仪器显示胎压下降,一会儿又有别的报警信号,大家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在这荒无人烟前不巴村后不靠店的山路上,如果车子抛锚趴窝了该怎么办?而且已经天黑,只能硬着头皮前行,后来发现好像不是胎压不正常,而是测量胎压的仪表不正常了,胎压的数据一会儿上升,一会儿下降,下降还好理解,比如出现了漏气之类的毛病,但是它怎么又升上去了呢?大概能挺过去,我们这么心理安慰着紧跟前车一往直前。
在我们爬上大山梁后,两边都是深不见底的山谷,我知道在我们的左手就是伊巴尔河河谷,真正从新帕扎尔到科索沃的欧洲公路就从那里一马平川地经过。可是我们现在走在它的上方200-300米的山梁上,从新帕扎尔到米特罗维察附近都是山路。我们大家猜想,这条路是什么人在使用呢?后来想到这条路通到米特罗维察,它正是现在科索沃仅剩的塞族人最大的一个居民点。有趣的是,我们正从东正教的塞尔维亚开往穆斯林的科索沃,可是新帕扎尔所在的桑扎克地区是塞尔维亚的穆斯林区,米特罗维察却是科索沃的东正教区。所以我们是从一个东正教国家开往穆斯林国家,同时却是从一个穆斯林城市开往一个东正教城市。
来源:秦川雁塔 2017-01-06 15:28:31
作者:秦晖、金雁
前言:延续行记之前,扯扯前南地区的那团乱麻
在前南地区有一种说法, 这块土地上有“8条国界,7个共和国,5个民族、4种语言、3种宗教、2套文字和唯一一个大家公认不归哪一族的‘南斯拉夫人’——铁托。”此说其实并不准确,但确实也反映了今日前南地区的民族国家现状之复杂。
四个波黑
原来,人们所称的波黑其实有四种含义:
一是指“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社会主义共和国”,我把它称为第一波黑或“前南波黑”,它是以铁托时代设定的“穆斯林族”为自治主体的一个前南联邦成员;随着联邦的解体它已经成为历史,但今天波黑的疆界仍然是因它而定的。
二是指解体后独立的“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共和国”,我称之为第二波黑或“共和波黑”(缩写为RBiH)。它是前南联邦中的波黑社会主义共和国于1991年独立的结果。但是它很快陷入战乱,不仅塞族不承认,并且立即对它发动了武装进攻,而且赞成独立的克罗地亚人也不承认当时由穆斯林主持的政府,很快穆斯林与克罗地亚族也打了起来,使得“共和波黑”虽然得到国际社会(包括中国与塞尔维亚共和国在内)的承认,却始终没法正常运作。
后来经过调解,面对共同的强敌塞尔维亚,波斯尼亚人(过去称为波黑穆斯林)与克罗地亚人于1994年根据华盛顿协议握手言和,联合为“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联邦”,我们过去叫“穆克联邦”,其实那是米洛舍维奇时期不承认“波斯尼亚民族”时的说法,实际上从来没有这么一个“穆斯林-克罗地亚”联邦,当时成立的联邦直译应为波黑联邦。两族就此联手对抗塞族,这是第三个波黑,我称为“联邦波黑”(一般缩写为FBiH,有时也作B&H或Federacija BiH)。
2005年波黑境内三族分布图
今天它作为联合波黑的主要实体仍在运作,而且已经形成比较稳定的联邦体制:它包括10个州,其中5个波斯尼亚州,3个克罗地亚族州,2个混合州,州与联邦的权力划分清楚,而且联邦有足够的权力作为国家来运作。但是在国际法中它只是联合波黑的组成部分,并非主权国家。
到了1995年底签订代顿协议最终停战,波黑联邦又与塞族的“斯尔普斯卡”合并,成立了“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实际体制早期更类似邦联,或“联邦的联合”,因为其成员之一就是波黑联邦。她也继承了前南解体时波黑成员共和国的领土和“共和波黑”的国际法地位,但其正式名称中既无“联邦”、“邦联”,也无“共和国”字样,就是波斯尼亚与黑塞哥维那两个历史地理名词,这是第四个波黑,我称之为“联合波黑”(公认缩写BiH),它也就是现在人们所说的、国际社会承认的波黑国家。
这里要说明:两个历史地理名词在这里纯属符号,不是任何意义上的政治实体。以上的四个波黑都不是“波斯尼亚”与“黑塞哥维那”联合成的,而是不同的民族实体联合成的。近代史上也从来没有存在过纯用“波斯尼亚”或“黑塞哥维那”命名的政治实体。
1995年,《代顿协议》签订
两个塞尔维亚
而塞族方面这些年来也是历经沧桑,本来他们刚发难时,这里叫“波斯尼亚-克拉伊纳-塞尔维亚共和国”,意为波斯尼亚边区的塞族国家,后来他们与“边区”以外的几个塞族势力(最重要的是东部的“罗马尼亚”)合并,成立了波黑塞尔维亚共和国。
代顿协议后,他们与波黑联邦合并,自己名称则去掉了波斯尼亚字样,就叫塞尔维亚人共和国(Republic of Srpska,缩写为RS),但为了与现存的塞尔维亚共和国相区别,避免触国际社会反对塞国兼并别国土地搞“大塞尔维亚”之忌,其国名中的族称用本族语言拼写为Srpska,而非英语拼写的Serbia。这就是“塞族共和国”或斯尔普斯卡的由来。于是,Srpska和Ser-bia,这本是同一概念只是英语塞语两种读音的名称,如今在政治上逐渐有了两个“塞尔维亚”的区别:一个是波黑境内的塞族实体和联邦成员,一个是主权国家塞尔维亚。
三个波斯尼亚
而今天译成汉语的“波斯尼亚”,内涵就更为复杂。除了作为地理概念的Bosnia外,政治上它其实与三个不同含义的外语词对应:
第一个是“波斯尼亚人(Bosnians)”,它是今天国际上对波黑(联合波黑)全体国民的称呼,其中包括波斯尼亚族、塞尔维亚族和克罗地亚族人。波黑塞族原来是拒用这个概念的,但是这次我在斯尔普斯卡官方的旅游资料中发现它也采用了“波斯尼亚国民(Bosnians)包括塞族、克族和波斯尼亚族”这样的提法。
第二个是“波斯尼亚族”(Bosni-aks),它就是前南的所谓“穆斯林族”在独立后自己的民族称呼。为了区别于全体波黑国民即“波斯尼亚人”,台湾地区一般把这个穆斯林民族译为“波士尼亚克”。必须指出,前南时代“穆斯林族”仅指波黑穆斯林,塞尔维亚共和国境内讲塞语的穆斯林仍被算作塞族人。但是现在国际上和塞国境内的这些人都坚持他们是“波斯尼亚族”,塞国官方也逐渐接受了其国民中有波斯尼亚族这一少数民族的说法。
第三个“波斯尼亚”主要用作地名前缀即bosanska,有人译为波桑斯卡,其实就是克罗地亚语-波斯尼亚语拼写的“波斯尼亚”形容词格式,意即“波斯尼亚的”,它原来用于萨瓦河南岸许多地名,如我们现在所在的波斯尼亚格拉迪斯卡,如今塞族当局废除了这些前缀,但其他两个民族仍有这么叫的。承认不承认这个前缀,如今也是个有政治含义的问题。
“一号公路”到克宁:克宁虽小,却是战略要冲,关系着克罗地亚的统一
我们离开了古城希贝尼克一路北上,沿着克罗地亚境内最重要的交通要道前行。在没有高速公路的时候这条大通道叫做“一号公路”,是克罗地亚第一大城市萨格勒布到第二大城市、也是在最重要的海港斯普利特的连接线。现在有了高速公路自然方便快捷许多,但是高速公路与一号公路并不完全重合,一号公路要经过克尔卡河国家公园、普利特维采风景区等地,是高速公路无法取代的。因为我们要去普利特维采自然保护区,就没有选择高速公路,沿着一号公路前行,很快就来到克罗地亚一个新开辟的风景胜地——克尔卡河国家公园。
远眺希贝尼克
这个国家公园是克尔卡高山峡谷内的一个峡湾,峡湾内有一个很大的湖泊,连接着克尔卡河,我们站在峡湾上方斯科拉丁入口处向下望去,看见深邃的湖泊上停泊的游艇、闪着金光的修道院塔尖和蓝天碧水映衬下红色砖瓦的小城,整个公园蔓延数公里,显得清新典雅、自然质朴,它主打自然风光,以生物的多样性而著称。
克尔卡国家公园
峡谷上方有一座气势宏伟落差很高的大桥,使大家不约而同想起了南斯拉夫电影《桥》。由于时间的限制我们只能过门不入舍去了这个景点。普利特维采国家森林公园湖光山色更是叫绝,号称“十六湖区”,以方圆几十公里绵延不断地瀑布、湖泊和自然景观闻名于世。1979年就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自然遗产。
像不像南斯拉夫电影《桥》?
沿着一号公路行进,经过了乌德比纳空军基地,现在该基地和机场已经没了,只剩下乌德比纳这个小镇了。从乌德比纳走不远就到了克宁城。克宁城紧邻克尔卡河,克宁是一个很小的地方,现在只有一万多人口,按理说不是常规的旅游景点。但是它在历史上可一度名声显赫,中世纪时它曾经是克罗地亚王国的首都,国王就住在克宁城堡里面。后来它是从克罗地亚进入达尔马提亚海岸的必经之路,一号公路是南北走向,另一条路是从达尔马提亚西部经过克宁进入波斯尼亚东西道路,两者在克宁城交汇,克宁城是一个交通要道的十字路口。它对于由地中海沿岸城邦+内陆城市构成的国家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也就是说,如果克宁被占领,首都和整个达尔马提亚海岸的联系就被切断。10世纪前后达尔马提亚和潘诺尼亚两个地区建立统一国家奠定了克罗地亚的民族历史。达尔马提亚海岸对克罗地亚而言就像人的四肢一样重要,扼住了克宁就等于切断了克国的手脚,使首都与斯普利特、西贝尼克、特洛基尔、杜布洛夫尼克这些城市无法相互照应。所以克宁虽小,战略地位却十分重要。
普利特维采风景区:血腥部族冲突的开始之处
我们前面多次提到克拉伊纳塞族是处在四周,把穆克联邦围在中间,克拉伊纳的塞族在内战时期控制的土地主要有两块:其中包括我们第一天到的奥库察尼,还有一块是多瑙河沿岸地区直接和塞尔维亚接壤的那一块,当时塞尔维亚军队全盘接手南斯拉夫人民军的武装,他们直接越过多瑙河占领此地,打响了内战中的第一枪。
1991年就是在普利特维采风景区这个让大家流连忘返风景如画的地方就是发生了血腥部族冲突。湖区是属于克拉伊纳与波黑接壤的地方,一帮塞族居民在军队的支持和鼓动下,以人民军留下的武器装备,袭击了克罗地亚驻普利特维采自然保护区的警车,打死了一个警察酿成事端,后来事件逐渐升级,最后导致全面内战爆发。
普利特维采
在克罗地亚内战初级阶段,塞族占有绝对的优势,因为从第一南斯拉夫开始在克塞两族中就形成的惯性是“塞尔维亚人是掌权,克罗地亚人是管钱;塞尔维亚人是拿枪的,克罗地亚的人是种地经商的”,也就是说,虽然这两个民族之间没有绝对的族群分工,但历史上造成的路径依赖使得克罗地亚传统上军事方面就不如塞族。
由于二战时期亲纳粹的克罗地亚独立国的政治不正确,在南共时期南人民军基本上是在塞尔维亚人的控制之下,克族只有连武警算不上的警察和民兵。南共瓦解后塞族继承了联邦的国防军事力量。所以克塞交火力量完全是不对等的,等于是克族的警察和人民军的正规部队交手,自然不是其对手。
二战中的图季曼(左)
塞族占有的绝对军事优势取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后来波黑战争发生以后,塞族的主要精力就转移到波斯尼亚身上,再加上国际社会的调停,克族境内的战火暂时平息。但停战条件显然不利于军事力量薄弱的克罗地亚,实际上等于是承认了克拉伊纳的割据状况。
克拉伊纳控制的地区以克宁为中心,把一号公路拦腰切断。从萨格勒布到沿海港口城市已经无法通行,达尔马提亚一长溜城市变成了孤悬国外的飞地。而东边的奥卢察尼也是克拉伊纳塞族控制区,东边从斯洛文尼亚到斯拉沃尼的道路也被阻隔。如果接受这种条件等于克罗地亚被塞族团团围困了。在现实的逼迫下克罗地亚被迫接受了丢失1/4领土屈辱的停火条件。
从1992年开始,前南境内第一阶段的战争结束。毫无疑问塞族占了上风,最后也达到了他们的目的。如果就此打住,见好就收的话,塞族对这些地区的控制也许就会保持下来。但是塞族在米洛舍维奇的煽动和挑唆下,全民叫嚣乘胜追击,他们和克拉伊纳的塞族联手作战,攻克了一个又一个穆斯林城市,连续发生大屠杀。这种行为挑战到国际社会的底线,克拉伊纳在克族边界的两边,其塞族高度卷入了波黑内战,包围了波黑在最重要的穆斯林城市比哈奇,比哈奇的围攻战就是克罗地亚的塞族打的。
“风暴行动”:图季曼势力的崛起打破了克族在军事上不如塞族的“魔咒”
在国际社会为波黑内战寻求解决方案的焦头烂额之际,克族境内的塞族越境进攻波斯尼亚彻底惹恼了一些欧洲国家,他们感觉这毕竟是欧洲而不是非洲,如果对眼皮子底下的种族屠杀不管不顾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如果不是塞族挑衅行为,国际舆论也许就不会容忍后来图季曼势力的崛起。但是因为塞族力量太强大且步步紧逼,最终失去了调停各方的同情,而塞尔维亚传统的盟友俄罗斯在叶利钦时代支持力度大不如以前。人们感觉到需要有一股力量来制衡塞尔维亚。1994-1995年国际社会对前南各国都是采取武器禁运的。包括克罗地亚本身也是不能进口武器的。但是克族人想方设法突破这个封锁,用类似走私武器的方式快速装备起一支部队,使得克罗地亚有了一支能打仗的军队。
克罗地亚的武器装备
这主要取决于两个条件:第一,在一定程度上国际社会对克罗地亚持有一定的同情心,对它的有些行为采取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第二,总统图季曼的因素绝对不可忽略,当然后者的权重分量要更大。
图季曼早年间参加南共游击队,与纳粹与乌斯塔沙进行过战斗,他的父亲是自杀身亡的。图季曼原来说,他的父亲是被乌斯塔沙逼死的,后来到了90年代南共跨台以后又说是被共产党迫害自杀的。图季曼有一点和米洛舍维奇一样,在铁托时代是有过很多磨难的。这两个人的父亲都是在铁托掌权以后自杀的。图季曼在南人民军曾官阶到少将,成为克罗地亚最有影响力的军方人士。
图季曼在军队中
铁托时代既压制塞尔维亚的民族主义,也打击其他民族的民族主义。1961年图季曼离开军队退役,在萨格勒布大学从事军事史家和工人运动史研究。1967年他因为支持克罗地亚分裂运动被开除出南共,还因此被捕入狱。1981年他因坚持克罗地亚独立而再次被判监禁3年,因此成为持不同政见运动的领袖。
在90年前后的民主大潮中,图季曼率领克罗地亚的反对党——民主共同体赢得了选举,在整个前南六国,在民主化的第一轮选举中,掌权的人基本上都是原来的南共盟成员,只有图季曼是个例外,他是绝无仅有的不是南共成员而赢得第一次大选的人士。图季曼的动员能力主要来自他重振克罗地亚的雄心。此人在军事上很有一套,在他的主持下,利用两年的战争喘息阶段快速打造了一支能战斗的克罗地亚军队。
1995年波黑境内的战事愈演愈烈,乘着国际社会对克拉伊纳塞族武装在波斯尼亚战争中围攻比哈奇对穆斯林进行的大屠杀谴责的档口,图季曼领导的克罗地亚当局精心策划了军事行动——所谓的“风暴行动”,从塞族背后发动全面进攻,仅仅3天就把克拉伊纳塞族武装击溃,一举攻克克宁,报了两年前的一箭之仇,打破了克族在军事上不如塞族的“魔咒”,也使得图季曼名声大振。1997年图季曼任期届满后又通过公民直选连任总统,直到1999年底去世。关于对他的评价,我们后面还会谈到。
克宁一战,克拉伊纳塞族大败,以马尔迪奇为代表的政权和军队包括一些老百姓都逃到了波黑塞族的控制区,从此这里恢复了克罗地亚的统治,萨瓦河内陆平原与达尔马提亚海岸的疏通关节打开。克宁之战让一直小瞧克族军事力量的塞尔维亚大跌眼镜,从此有所收敛,这一战结束了克罗地亚境内的战事。
随着克拉伊纳塞族的战败,在多瑙河边上塞族的另一块土地——东斯拉沃尼亚告急。由于此地与塞尔维亚接壤,塞尔维亚对它的支持力度大且在时间上可以及时增援,使图季曼一直没能对东斯拉沃尼亚真正动手,只是不断施加压力围而不打,经过两年的消耗,最后东斯拉沃尼亚的塞族实在扛不住了,主动放弃了武装,等于是宣布投降了。1995年11月克罗地亚政府与东斯罗沃尼亚签署了塞族区和平回归的“埃尔杜特协议”。
这时整个克罗地亚都在图季曼掌控之中。这场战争在克族叫做“克罗地亚独立战争”,又叫“克罗地亚卫国战争”,单从这名词上就可以想见它在克罗地亚的地位是如此“高大上”。 后来克罗地亚的主权获得国际承认,在图季曼的领导下实现了领土完整的确是克族的一大幸事。
“胜利者教堂”:摆脱所有教派的痕迹却用来纪念克族对塞族的战争胜利
今天克罗地亚境内到处都可以看到纪念这场战争的标志。我们之所以选择来到克宁这个在旅游指南上很少提到的城市,就是想看看它如今的状况。
面对迪纳拉山,图季曼在想些什么
上述地方被图季曼的军队攻克以后,原来当地居住的塞族都四下逃散了,有的逃到波斯尼亚,有的逃到贝尔格莱德。在他们原来住的地方,图季曼引进了其他地方的克族人来填补。前南境内有很多城市人口总量似乎变化不大,但是居民的民族成分却发生了新的排列组合。克宁这个城市作为当年克拉伊纳的首府原是个塞族城市,但是今天的克宁已经是天主教徒为主了。
在克宁战事平定下来以后这里进行了重建,也有少数难民返回,当然战前的状况是不可能真正恢复了。今天的克宁是克族人占优势的,还有少量的穆斯林。城里基本上是战后建起的3-4、5-6层高的红顶白墙的居民楼,偶有几栋十层以上的建筑。
在我们吃烤肉的饭店马路对面有一个纯白色的教堂,教堂的建筑式样非常新颖,完全是一个超现代的建筑,跟传统的教堂完全不同。这座教堂的全名叫“伟大的克罗地亚圣经洗礼施约教堂”,是一个雪白的立方体,据说教堂的设计者想体现一种思想,就要让新建立的教堂摆脱所有教派的痕迹。因此它显得非常素雅现代,既看不出东正教的风格,也没有天主教的特色。它的特点是简约、朴素、没有传统的教堂装饰。通体的白色,除了门口的几何图案的彩色玻璃外,连一般放在大厅中间的耶稣雕像都没有,乍一进去还以为是一间白色大教室呢。
尽量抹去所有教派痕迹的新式教堂
虽然教堂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没有任何天主教的色彩,但实际上天主教徒已经在克宁占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人们仍然把它看作是天主教的教堂。又有人把它称作“胜利者教堂”,因为它是克族人夺取这个地方以后建立的,而且这里也是克宁人举行战争纪念日活动的地方。我们换位思考,可想而知作为战败方从这里被赶出去的塞族人是什么感受。
克宁堡里的“个人崇拜”:用重塑新权威的方式摧毁极权只会扼杀民主
克宁城最有名的风景当然要属克宁堡了。克宁城堡高高凌驾于克宁城之上,相对高差有百十来米。克宁堡是我们在前南境内看到的较大较完整的中世纪城堡,民间素来有“坚固如克宁堡垒般”的说法。城堡有十分复杂的防御建筑结构,跨越两个山头,实际上是好几处的军事防御体系连接起来的,城堡里面高高低低上上下下,城垛和城墙保存整好。
尽管只剩遗迹,依稀可见当年克宁堡城防坚固
克宁堡是威尼斯人经营达尔马提亚海岸时建立的,在城堡的大门上有一个长翅膀的狮子,这个标志是典型的威尼斯的城徽,后来这里也曾成为克罗地亚王公的住所。这个城堡地势险要,蜿蜒曲折,我们站在城堡上放眼望去,整个克宁城尽收眼底,而且极目西望一直可以看到雄伟的迪拉纳山脉,甚至可以看到山那边波黑的土地。毫无疑问,它在冷兵器时代具有很高的战略地位。
克宁堡的“狮子门”
现在城堡里面有“克罗地亚独立战争”纪念馆,里面陈列了90年代战争时期的很多照片和展品。完整叙述了战前克塞两族的冲突,从被动挨打一直到克罗地亚独立战争的整个过程,当然立场是完全站在克族人一边的,而且陈列非常突出图季曼的地位,颇有点搞个人崇拜的味道。在城堡上还有图季曼的雕像。在今天整个东欧国家对领导人的崇拜而言,图季曼算是比较突出的一个。在克族境内有很多以图季曼命名的公共建筑,比如桥梁、机场、学校、图书馆等等。我们在杜布洛夫尼克出来走的那个大吊桥就叫图季曼大桥。
图季曼之所以有这样的地位,和他打赢了克宁之战有直接的关系。但是也正因为这一点,在其他民族眼里,尤其是塞族心目中对图季曼是非常反感的。图季曼政权在前南各方建立的政权中比较强势,其程度虽然不能和米洛舍维奇时期相比,但是紧随其后,比前南境内的其他民主政权都要强硬,因此也有不少非议。
人们指责他打压反对派,在战争期间有涂炭生灵的非人道行为,还对乌斯塔沙抱有同情,声称他们体现了克罗地亚的民族传统,并隔空喊话说,流亡海外的乌斯塔沙分子可以自由地返回克罗地亚了。
因此在海牙战争法庭中也对以图季曼为代表的克族领导人提出了指控。虽然后来的结论认为,图季曼属于犯有错误,但不构成战犯,因此也没有对他采取正式的措施。但是国际社会对图季曼的所作所为也是批评不断。图季曼引起争议的另一点就是他对历史事件的态度。当然主要就是指对乌斯塔沙的态度。
虽然图季曼从来没有公开发表过全面肯定乌斯塔沙的言论,但是的确如上所述,他表达过一些比较暧昧或者同情的言语,私下里认为二战中克罗地亚选择站在德国一边有不得已的苦衷。
“乌斯塔沙”旗帜
其实乌斯塔沙-“Ustasha”原本是“奋起”、“旗帜起义”的意思,1929年在保加利亚首都索菲亚成立时,是一个反抗塞族大民族主义要求克罗地亚民族独立的组织,与切特尼克是反对土耳其奥斯曼一样,都是一种民族觉醒的象征,只不过这类民族-民粹主义组织因为缺乏制度约束,最后都不免走向了自己的反面。
关于政治转型中摧毁极权的过程如何才能不变成扼杀民主的过程?是否不可避免地有一个权力资源向某个人集中的“重造权威”的过程等等问题,我们在波兰的时曾经与团结工会的元老里廷斯基和乌耶茨探讨过这个话题。他们认为,在所有“后共产主义国家”,都会面临着从政治浪漫主义回到地面的失落过程,要避免民粹主义呼唤铁腕,防止个人专权,建立制度性的东西是关键。
与波兰团结工会元老探讨转型问题
他们告诉我们说,我们在反对派的时候就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和对手相似”,不使用强制性的力量解决问题。我们也曾提醒瓦文萨不要步入布尔什维克的车辙,不要成为一个“使用斧头”的总统。赋予总统的不仅仅是统治,而是要承担责任。任何人的权力必须是有节制的,不能凌驾在法律之上。好在我们已经给权力体系穿上了“制度紧身衣”,即便有人贪权恋栈,都不会走得太远。坦率地说,克罗地亚在这方面仍处在学习过程中。
克宁堡和图季曼墓:“从娃娃抓起”加强族群认同,选择性的功利史观教只会教给人们仇恨而不是反思
现在人们对克罗地亚的历史评价中往往都会提到,在二战中选错了依靠对象这件事。这的确是前南境内一个比较突出的现象,也不仅仅是克族如此。因为在前南塞族是人多势众的强势民族,其他族群的民族主义都是反对塞尔维亚霸权的,而塞族当时站在盟国一边(包括后来被南共镇压的切特尼克也曾经获得盟国支持),而反塞尔维亚的民族就很容易被德、意所利用,这样的状况不仅发生在克族、包括在科索沃、黑山都有过类似的情况。就是在前南以外的其他地区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东欧现代民族兴起,很多国家主要的反对目标是沙俄帝国和它的后继者苏联,我们知道在小国的国际政治中为了反抗一个民族的霸权,往往需要借力打力,需要依靠敌人的敌人的力量,势必面临着在大国的博弈中选择站队的问题。波兰作家米沃什就曾指出,“对于总结战争教训战后写了那么多的文章,为什么不想一想,为什么有些国家和民族会站在德国一边,那是因为战前他们认为在世界秩序中受到不公正待遇”。
试问如果斯大林没有在1937年的恐怖政策,对哥萨克赶尽杀绝,哥萨克会出现大规模反水而帮助德国人建立骑兵军吗?能够出现1942年在德国人扶植下建立起的16万人口的库班哥萨克国家吗?
再比如,芬兰是因为苏芬战争中,对俄国北上咄咄逼势的领土要求而感到惶恐,需要从其对立面中寻找庇护者。同样,阿尔巴尼亚人亲意大利,克罗地亚人亲德国,就是因为塞尔维亚人背后有俄国人支持,反塞尔维亚的民族就投靠了其对立面的轴心国阵营。
苏芬战争中,芬兰军队靠简单的路障来抵御苏联的机械化部队
这种现象在东南亚也很普遍,在东南亚地区当年英国的殖民地包括印度、缅甸以及法国的殖民地越南,都有一些民族主义人士为了从西方殖民者手中获得独立,在二战期间支持过日本,认为日本发动的这场战争是要使亚洲人摆脱白种人的殖民统治,或者说,起码他们想借助日本人力量来赶走西方殖民者。而且当时日本人的确是这样宣传的,什么“亚洲人的亚洲”、什么“大东亚共荣”、什么“反对西方殖民主义”等等。缅甸的昂山素季的父亲昂山将军、印尼的苏加诺、印度国大党钱德拉鲍斯都曾经有过亲日的表现。今天如何看待当年的历史选择仍然是一个众说纷纭的话题。
所以至今克族民间仍有一些人对于在二战中站错队,建立亲德的克罗地亚政府这件事情耿耿于怀,颇为不服气。“新乌斯塔沙”在民间有一定的群众基础也是基于对历史的认知这种态度。乌斯塔沙的标志是一个大写的印刷体字母“U”,它的变体是在顶上加一个“+”号,意为十字架,这个符号我在萨格勒布见到过,当时没有太留意也没有拍照下来,事后想起来后悔不迭。这种字母叠加是东欧国家反对派组织一种通行的标志性符号,比如波兰国家军延续下来的一个激进组织“华沙在战斗”的缩写就是下面一个“W”上面一个“P”。
“华沙在战斗”的标志
克罗地亚权利党等和乌斯塔沙主义有联系的极右翼民族主义政党的民众支持率也颇为不俗。反过来讲塞尔维亚右翼民族主义组织在民间也有相当的群众基础。这些团体和个人总是习惯从外面找原因,把外部世界“妖魔化”。他们把自己的落后归结为被土耳其统治了500年,以至于现在他们还把波斯尼亚人叫土耳其人。
塞尔维亚认为自己是一个遭到全世界不公正待遇的国家,认为欧洲在克塞打架中偏袒克罗地亚,不公平地拉偏手。他们很自豪自己抵抗多个大国的历史:从奥斯曼帝国、哈布斯堡王朝到纳粹帝国、斯大林时期的苏联,再到内战时期对抗北约,现在这种民族情绪一时半会也很难消解。
后来我们在萨格勒布公墓里也看到,万圣节的时候克罗地亚人纪念图季曼的场面非常壮观,万盏油灯普天盖地,不啻于一次非常盛大的公共活动。内战落幕了,但是围绕战争的“记忆之战”还在进行着,继续影响着下一代人的价值观。
我们站在第三方的立场考虑,对图季曼这个人物过分颂扬显然带有非克族人不喜欢的刺激,如果不加以控制的话,的确会导致民族伤痕的一次次撕开,不利于向前看。如果每个国家民族为了增加自己的向心力,都在有意识的从本国历史中摘取有利于自己的部分,与其他民族划清界限,或者把其他民族塑造成敌人,这种选择性的功利史观教只会教给人们仇恨而不是反思。
我们在克宁堡和图季曼墓前都看到有老师带领着一帮小学生在参观,按照国内的说法就是接受爱国主义的传统教育,可见克罗地亚为了加强族群认同做到了“从娃娃抓起”,但是它的分寸该如何把握是一个大问题。
“记忆之战”继续影响着下一代人的价值观
在前南这样一个民族敏感地区,过分强调一个民族的利益和传统势必会刺激到其他另外的族群的神经。同时我们也感到在今天前南各方都要积极入盟的情况下,入盟的先决条件之一就是要对民族主义至上思潮的遏制,克罗地亚亦也不例外,对这个仅次于斯洛文尼亚之外第二个加入欧盟的前南国家,政府如何有效的遏制较强的民族主义情绪,应该仍是个不小的难题。
“偷渡”科索沃:无意间走了条运送军火的“米洛舍维奇”秘密小道
寻找斯特里拉斯古城未果,我们又回到了桑扎克的首府——新帕扎尔。这时已是夕阳西下,天色眼看就要变暗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往科索沃,今晚的住宿地已经预订在普里兹伦,也就是说进入科索沃后还要走很远,经过科索沃北部的米特罗维察、中部的首都普里什蒂纳一直要赶到她的西南部。所以我们真的不能再在塞尔维亚流连了。
我们知道塞维尔亚与科索沃的关系从科索沃战争以来一直就不正常。在联合国特派团管理科索沃时期,是以联合国的名义与塞尔维亚进行日常必要的政商往来的。但是从2008年科索沃宣布独立以后,由于塞尔维亚不承认科索沃独立,因此双方的交往就变得十分困难。一直到2013年在国际社会的斡旋下,塞科双方签订了布鲁塞尔协议,作为权宜之计,在塞尔维亚不承认科索沃独立的情况下,双方恢复了包括交通、邮政、司法、人员和物流的日常往来。
在新帕扎尔导航找路
从那时开始塞科边界就有了边检和海关,塞尔维亚对前往科索沃的人员采取只查验不盖章而默认的出入境方式。因为在塞方看来,这不叫“出境”,验过签证后不盖出境章就放行,但进入科索沃那边的海关则会盖入境章,因为科方认为你是从国外进入的。反过来从科索沃进入塞尔维亚也一样,科方盖出境章,塞方不盖入境章,塞方认为这是在塞的地盘上往来,等于没有出入塞的边境,所以也不叫入境。盖章则涉及到他们的国家主权问题。
按这种规则如果从塞入科再返回塞境内,这不会有麻烦,因为科方已有入境记录,证明你是合法入境,自然会让你合法出境,而塞方则不要求出境记录。但是如果从塞尔维亚进入科索沃再到其他国家就有一个问题,从一个主权国家完整的海关检查规则看,出入人员的出入境记录必须完整,如果从塞入科的记录不完整,下一个国家接受你从科索沃入境就会产生疑问,他们愿不愿接受一个“秘密进入科索沃”的外国人就不一定有把握了。
我们也曾考虑不从塞尔维亚直接进入科索沃,而是从塞尔维亚进入黑山,再从黑山到科索沃。因为黑山承认科索沃独立,与科索沃的关系是正常的。但是这样一来就要绕路,需要花更长的时间。所以我们在北京电脑演练的时候就决定冒一点险,试一试从塞尔维亚直接进入科索沃,想着第三国应当知道塞科关系的这种现状,不会为此刁难我们。加上出行的第一天耽误了时间,导致第二天的时间也很紧迫,更没有别的选择了。所以我们就直接从新帕扎尔开向科索沃。
本来从新帕扎尔到科索沃首都普里什蒂纳之间有一条常规的道路,即经E761南下再转E65向东南,这条路全程是“欧洲公路”,而且E65顺伊巴尔河而下,不用翻山。可是车开出新帕扎尔城不久,我们爱冒险的王团长就开上了一条山间小道。
前方就是206地区公路了
这条道路在地图上也可以找到,叫做206地区公路。但是在一般的GPS搜索中并不会指示车走这条路,有的地图甚至并未标注为可通行道路。但是看起来它比“欧洲公路”里程短,算是抄了个近路。我们开上这条路后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此路既无里程碑也看不到任何路标,一路上不见过往车辆,坑坑洼洼的一些路段窄得甚至都无法调头,看来只能一门心思走到黑了。路边树木茂密,但一路都没有居民点,显得很荒凉,路况也不好。大家心里都捏把汗不知道这条路能不能走下去?它会通向何方?会不会遇到阻拦?会不会又让我们折道而反?只有团长好像自信满满一个劲的往前冲。
就在这时,后面那辆灰白车被一块大石头磕了一下,一会儿仪器显示胎压下降,一会儿又有别的报警信号,大家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在这荒无人烟前不巴村后不靠店的山路上,如果车子抛锚趴窝了该怎么办?而且已经天黑,只能硬着头皮前行,后来发现好像不是胎压不正常,而是测量胎压的仪表不正常了,胎压的数据一会儿上升,一会儿下降,下降还好理解,比如出现了漏气之类的毛病,但是它怎么又升上去了呢?大概能挺过去,我们这么心理安慰着紧跟前车一往直前。
在我们爬上大山梁后,两边都是深不见底的山谷,我知道在我们的左手就是伊巴尔河河谷,真正从新帕扎尔到科索沃的欧洲公路就从那里一马平川地经过。可是我们现在走在它的上方200-300米的山梁上,从新帕扎尔到米特罗维察附近都是山路。我们大家猜想,这条路是什么人在使用呢?后来想到这条路通到米特罗维察,它正是现在科索沃仅剩的塞族人最大的一个居民点。有趣的是,我们正从东正教的塞尔维亚开往穆斯林的科索沃,可是新帕扎尔所在的桑扎克地区是塞尔维亚的穆斯林区,米特罗维察却是科索沃的东正教区。所以我们是从一个东正教国家开往穆斯林国家,同时却是从一个穆斯林城市开往一个东正教城市。
米特罗维察新桥
米特罗维察所住的科索沃塞族人应该和塞尔维亚本部的联系很密切。而且在科索沃战争期间,米特罗维察塞族民兵和南联盟之间有密切的军事往来,当时北约空军的轰炸很厉害。这条206地区公路大概就是当时运送军火的秘密通道吧。我想起了我们在柬埔寨、老挝走过的胡志明小道,就开玩笑说,我们今天是从“米洛舍维奇小道”进入科索沃,这是要去打游击啊。XY君忙说,我其实挺向往这种生活的。大家顿时有了一种神秘感。
“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科索沃首都
等到看到一片灯光时,这时我们才发觉,都已经进入科索沃这么深了,是什么时候过境的啊?怎么没有关卡呢?原来关卡是在欧洲公路上,我们从“米洛舍维奇小道”进来根本没有过关,等于是“偷渡”入境了。这下倒好,塞出境和科入境的记录全都没有,再去下一国时他们怎么看我们这些“偷渡客”呢?大家纷纷打趣说,我们就像支援科索沃的外籍援兵,通过米洛舍维奇小道偷偷来到了“作战区”。
头车快到密特罗维查时突然被路边警察截住,吓得我们一身汗,高声问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回答从中国来,并赶快拿出没有入境章的护照准备说明,谁料到警察大手一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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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选录略有删节,标题为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