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玺：北京外国语大学美国研究中心

 

　　在夏洛茨维尔骚乱发生后不久，特朗普被记者追问如何看待自己就任后美国的种族关系。他首先将责任推给了前任，“种族问题应该去问奥巴马”，随后大力称赞自己上任后提振美国经济的各项成就，包括“带来数以百万的工作岗位”和“大量回流美国的企业”。最后他强调解决种族问题要靠就业，因为“好工作会对种族关系产生巨大的积极影响。”

 

　　且不论特朗普为种族难题开出的经济药方能否奏效，他的回答充斥着强烈的“特朗普风格”：在媒体和公众面前，特朗普总是乐此不疲地为自己点赞，同时怼人不倦地让别人为自己背锅。《华盛顿邮报》这样评价他的领导风格，“特朗普一向乐于用好消息包装自己，正如他一向不惯于为自己领导下的负面新闻担责。”特朗普频繁的邀功与甩锅，恰似镜子的两面；我们从中得以窥探的，不仅是他的总统领导风格，也能观察誓言“抽干华盛顿泥沼”的特朗普，在华府旧政治生态的纠缠掣肘下，能否兑现诺言、有效施政。

 

　　点赞经济，粉饰太平

 

　　在他三十年前的自传《交易的艺术》一书中，特朗普对宣传的意义颇有心得。他认为，如果不善于宣传、不敢于宣传，世上最好的产品也会一文不值。在刻薄的观察家眼中，“特朗普新政”两百天来乏善可陈，没什么“好产品”值得宣传。一方面，白宫的喧嚣与骚动有增无减，总统小圈子内部的罅隙与宫斗不断上演；在人事动荡、走马换将之余，特朗普本人与华府政治圈的距离也渐行渐远。另一方面，特朗普力推的废医保、兴基建、改税收、控移民、筑高墙等标志性议程，在国会反对派、媒体和民意的多重阻力下，要么屡屡受挫，要么滞怠不前。

 

　　相比之下，美国经济的温和复苏似乎是“特朗普新政”的最大卖点。白宫7月20日发布半年成绩单，1月以来美国新增就业岗位863,000个，道琼斯指数自特朗普当选以来增长17%。据美国商务部7月28日统计，美国今年第二季度国内生产总值(GDP)按年率计算增长2.6%，比一季度有较大反弹。无论当前美国经济回暖多大程度上是奥巴马政策的余荫，也不论这种增长态势能否持久，高举“美国优先”大旗的特朗普在经济上的确有所斩获。

 

　　有经济增长作自己的政绩担当，特朗普四处邀功似乎顺理成章。6月12日新政府召开首次全体内阁会议，在总结半年来执政得失时，特朗普带头夸奖自己的努力和功绩堪比美国当代最伟大的总统罗斯福。随后，副总统彭斯和众高官对新总统致以了最崇高的敬意。特朗普对下属的点赞欣然接受，仿佛自己在白宫的受欢迎程度才是总统支持率的真实指数。表扬自己不遗余力的特朗普不仅把内阁会议开成了表彰大会，还把四年一度的童子军大露营硬生生变成了为自己造势的政治集会。7月25日，在上万名青少年众目睽睽下，特朗普轮番敲打奥巴马等政敌，并将华盛顿政治从“泥沼”降级为“粪坑”。他随后开启点赞模式，宣称“经济形势大好……在我领导下，美国的好日子就快来啦！”——尽管童子军的负责人不得不出面为总统的政治言论道歉，白宫也需要为不守规矩的特朗普解套。

 

　　7月26日特朗普在华盛顿为富士康董事长郭台铭站台时，将富士康在美国威斯康辛州投资100亿美元建厂的功劳据为己有，“要不是我当选，他（郭台铭）绝对不会投这100亿！”事实上，特朗普不仅喜欢揽功，还反感任何抢他风头、分他功劳的行为。据报道，特朗普对白宫首席战略师班农被誉为自己2016胜选操盘手的故事极为光火——“功高盖主”的班农近日黯然离职白宫，可见特朗普绝不容忍所谓“影子总统”的存在。

 

　　总之，“经济牌”是在华盛顿四面受敌的总统的“挡箭牌”，“股市新高”和“就业增长”是推特治国的高频词，“形势大好”是白宫新闻的主旋律——尽管在“假媒体”眼中，特朗普自弹自唱的赞歌不外是“后真相时代”的“另类事实”。

 

　　特朗普不是杜鲁门

 

　　美国第33任总统杜鲁门在国会通过马歇尔计划后曾感慨，“如果你不在乎谁领功，那么你能获得惊人的成功。”对此，热衷邀功的特朗普想必不会买账。另一句杜鲁门的名言特朗普也不会喜欢。据说杜鲁门在他椭圆形办公室的桌上放着一块刻有“The Buck Stops Here”的木牌，意思是“推卸责任到此为止”，旨在提醒自己和政府官员凡事责无旁贷、遇事不可推诿。

 

　　美国媒体多次戏谑地比较杜鲁门与特朗普面对责任的不同风格。如果前者是“推卸责任到此为止”，后者便是“推卸责任从我开始”(The Buck Stops Elsewhere)，或者“反正不是我的责任”(The Buck Stops Everywhere Else)。视媒体为眼中钉的特朗普对这样的类比自然嗤之以鼻，但回顾他从竞选到主政的总统之路却不难发现，找替罪羊、玩问责游戏是特朗普惯用的政治手法，出了问题就甩锅则是他惯常的个人风格。

 

　　2016年首场总统辩论结束后，特朗普抱怨供他使用的麦克风有缺陷，影响了他发挥并怀疑有人捣鬼。尽管主办方承认麦克风的确有问题，但媒体普遍认为特朗普发言的内容才是关键，而不是他讲话的音量。媒体紧咬特朗普纳税申报单不放时，他将责任推给了美国国税局，“他们正在审计我”。大选结束，赢了选举人团票却输了人头票的特朗普指责“有几百万人非法投票”，尽管他未出示相关证据证明舞弊的事实。

 

　　入主白宫后，特朗普的甩锅模式继续升级，任何不利于自己的新闻都是谎言，任何施政的挫败自己都是被牵连——“假媒体”是自己丑闻不断、支持率低迷的罪魁祸首；奥巴马是煽动民众抗议的幕后黑手；朝鲜问题赖中国；“通俄门”怪司法部长；犯罪率高企是非法移民惹的祸；自己形象不佳是白宫发言人砸的锅；立法议程在国会受挫则是民主党“阻挠分子”搞破坏，或是共和党议员不靠谱。7月28日共和党废除奥巴马医改的法案在参议院闯关不过，并未充分发挥总统立法角色的特朗普表示这个锅他不会背，随后白宫幕僚长普里巴斯引咎辞职。在为特朗普辩护时，白宫发言人桑德斯强调，“我们有责任推动新立法，但不会为总统上任前通过的法案背锅。”可以想象，假使共和党成功废除奥巴马医保法案，“居功至伟”的一定是特朗普本人，而不是参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

 

　　与他的日常甩锅相比，作为美国三军统帅的特朗普在处理国家安全事务时的担当更让人担忧。在特朗普上任伊始的一次美军突袭也门行动中，一名海豹突击队员牺牲。亲自授权行动的特朗普却撇清自己的干系，将这名士兵的死归咎于他麾下“很受尊敬”的将军们，因为“这是他们想干的事。”总统为军事行动失败而承担责任的例子很多：肯尼迪为猪湾事件道歉，卡特为解救伊朗人质失败道歉，奥巴马为班加西事件道歉——作为总统，他们对杜鲁门的忠告都铭记于心。

 

　　8月21日特朗普宣布美军阿富汗新战略，并授权国防部长马蒂斯调整驻阿美军规模的权力。假使阿富汗安全局势进一步恶化导致美军泥潭深陷，按特朗普的领导风格，这个锅会由五角大楼来背，毕竟作为总统，他不过是“听从了经验丰富的将军们的意见。”

 

　　是心理需求，更是政治套路

 

　　特朗普驰骋商界时曾在推特上为“领导”一词下过定义，“所谓领导，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你必须负责；如果什么也没发生，你也得负责。”执政已满两个“百日”的特朗普无疑用自己特立独行的总统风格为曾经的感悟做了最坏的注脚，而他渴望成功、追求胜利却又唾弃和逃避责任的“领导艺术”也似乎印证了心理学家对他行为根源最坏的揣测。

 

　　有关特朗普心理健康的讨论从竞选总统到他上任就从未停止过，争论的焦点在于特朗普的心理情绪是否适合担任总统。心理专家普遍认为特朗普患有自恋型人格障碍(NPD)，具体到特朗普的症状包括夸大自己的天赋与成就、寻求过度的崇拜与关注（邀功的一面），以及缺乏对他人的尊重、无法正确对待批评因而会转移话题、篡改事实（甩锅的一面）。如果从政治心理学的视域考察，特朗普则属于典型的“主动-消极”型总统：迷恋权力、视其为自我满足的工具；执着于成败、时常耽于被迫害的妄想——代表人物如尼克松，通常被视为悲剧型的总统。

 

　　运用心理学理解特朗普的局限在于心理学家们无法完全做到价值中立，更不用说遵守“戈德华特守则”对特朗普亲自诊断了。如果说心理学过于主观，那么政治学有关理性选择的理论也许能更客观地解释特朗普邀功与甩锅的动机。借用美国政治学泰斗David Mayhew解构国会议员行为的经典理论，特朗普频繁邀功的行为是作为总统的理性选择，直接目的在于取悦选民，最终目的是赢得选举。以特朗普邀功富士康投资威斯康辛州为例：威州是“偏蓝”的摇摆州，民主党在此赢得了1988年以来的历次总统选举，直到2016年特朗普以微弱优势拿下威州。特朗普曾在2016威州共和党初选中落败，现任美国众议院议长的保罗·瑞安是威州土生土长的议员——因此，特朗普将“猪肉桶”分给威州并出面邀功，既是成功的政治营销，也为日后的选举埋下了伏笔。同时，美国权力制衡体系为甩锅提供了制度便利，将责任推给反对派或者用下属作避雷针，都是总统趋利避害的理性选择。

 

　　无论特朗普的邀功与甩锅是其自恋心理的延伸，还是华盛顿权力游戏的套路，一个沉迷于自我陶醉、不屑于承担责任的总统，不仅会削弱白宫的凝聚力、加深自己与华盛顿政治圈的矛盾，更可能驱使自己做出更糟糕的决策。7月13日，克林顿与小布什聚首华盛顿，参加了一场有关总统领导的讨论。在没有直接点名特朗普的情况下，两位前总统提出了他们对现任总统的建议。小布什强调了谦逊对于总统领导的重要性，而克林顿认为当总统这件事，“是为了人民，而不是你自己。”无论特朗普是否会吸取过来人的意见，他必须尽早地意识到，一个人的胜利不代表美国的再次伟大。

　　张国玺：北京外国语大学美国研究中心

 

　　在夏洛茨维尔骚乱发生后不久，特朗普被记者追问如何看待自己就任后美国的种族关系。他首先将责任推给了前任，“种族问题应该去问奥巴马”，随后大力称赞自己上任后提振美国经济的各项成就，包括“带来数以百万的工作岗位”和“大量回流美国的企业”。最后他强调解决种族问题要靠就业，因为“好工作会对种族关系产生巨大的积极影响。”

 

　　且不论特朗普为种族难题开出的经济药方能否奏效，他的回答充斥着强烈的“特朗普风格”：在媒体和公众面前，特朗普总是乐此不疲地为自己点赞，同时怼人不倦地让别人为自己背锅。《华盛顿邮报》这样评价他的领导风格，“特朗普一向乐于用好消息包装自己，正如他一向不惯于为自己领导下的负面新闻担责。”特朗普频繁的邀功与甩锅，恰似镜子的两面；我们从中得以窥探的，不仅是他的总统领导风格，也能观察誓言“抽干华盛顿泥沼”的特朗普，在华府旧政治生态的纠缠掣肘下，能否兑现诺言、有效施政。

 

　　点赞经济，粉饰太平

 

　　在他三十年前的自传《交易的艺术》一书中，特朗普对宣传的意义颇有心得。他认为，如果不善于宣传、不敢于宣传，世上最好的产品也会一文不值。在刻薄的观察家眼中，“特朗普新政”两百天来乏善可陈，没什么“好产品”值得宣传。一方面，白宫的喧嚣与骚动有增无减，总统小圈子内部的罅隙与宫斗不断上演；在人事动荡、走马换将之余，特朗普本人与华府政治圈的距离也渐行渐远。另一方面，特朗普力推的废医保、兴基建、改税收、控移民、筑高墙等标志性议程，在国会反对派、媒体和民意的多重阻力下，要么屡屡受挫，要么滞怠不前。

 

　　相比之下，美国经济的温和复苏似乎是“特朗普新政”的最大卖点。白宫7月20日发布半年成绩单，1月以来美国新增就业岗位863,000个，道琼斯指数自特朗普当选以来增长17%。据美国商务部7月28日统计，美国今年第二季度国内生产总值(GDP)按年率计算增长2.6%，比一季度有较大反弹。无论当前美国经济回暖多大程度上是奥巴马政策的余荫，也不论这种增长态势能否持久，高举“美国优先”大旗的特朗普在经济上的确有所斩获。

 

　　有经济增长作自己的政绩担当，特朗普四处邀功似乎顺理成章。6月12日新政府召开首次全体内阁会议，在总结半年来执政得失时，特朗普带头夸奖自己的努力和功绩堪比美国当代最伟大的总统罗斯福。随后，副总统彭斯和众高官对新总统致以了最崇高的敬意。特朗普对下属的点赞欣然接受，仿佛自己在白宫的受欢迎程度才是总统支持率的真实指数。表扬自己不遗余力的特朗普不仅把内阁会议开成了表彰大会，还把四年一度的童子军大露营硬生生变成了为自己造势的政治集会。7月25日，在上万名青少年众目睽睽下，特朗普轮番敲打奥巴马等政敌，并将华盛顿政治从“泥沼”降级为“粪坑”。他随后开启点赞模式，宣称“经济形势大好……在我领导下，美国的好日子就快来啦！”——尽管童子军的负责人不得不出面为总统的政治言论道歉，白宫也需要为不守规矩的特朗普解套。

 

　　7月26日特朗普在华盛顿为富士康董事长郭台铭站台时，将富士康在美国威斯康辛州投资100亿美元建厂的功劳据为己有，“要不是我当选，他（郭台铭）绝对不会投这100亿！”事实上，特朗普不仅喜欢揽功，还反感任何抢他风头、分他功劳的行为。据报道，特朗普对白宫首席战略师班农被誉为自己2016胜选操盘手的故事极为光火——“功高盖主”的班农近日黯然离职白宫，可见特朗普绝不容忍所谓“影子总统”的存在。

 

　　总之，“经济牌”是在华盛顿四面受敌的总统的“挡箭牌”，“股市新高”和“就业增长”是推特治国的高频词，“形势大好”是白宫新闻的主旋律——尽管在“假媒体”眼中，特朗普自弹自唱的赞歌不外是“后真相时代”的“另类事实”。

 

　　特朗普不是杜鲁门

 

　　美国第33任总统杜鲁门在国会通过马歇尔计划后曾感慨，“如果你不在乎谁领功，那么你能获得惊人的成功。”对此，热衷邀功的特朗普想必不会买账。另一句杜鲁门的名言特朗普也不会喜欢。据说杜鲁门在他椭圆形办公室的桌上放着一块刻有“The Buck Stops Here”的木牌，意思是“推卸责任到此为止”，旨在提醒自己和政府官员凡事责无旁贷、遇事不可推诿。

 

　　美国媒体多次戏谑地比较杜鲁门与特朗普面对责任的不同风格。如果前者是“推卸责任到此为止”，后者便是“推卸责任从我开始”(The Buck Stops Elsewhere)，或者“反正不是我的责任”(The Buck Stops Everywhere Else)。视媒体为眼中钉的特朗普对这样的类比自然嗤之以鼻，但回顾他从竞选到主政的总统之路却不难发现，找替罪羊、玩问责游戏是特朗普惯用的政治手法，出了问题就甩锅则是他惯常的个人风格。

 

　　2016年首场总统辩论结束后，特朗普抱怨供他使用的麦克风有缺陷，影响了他发挥并怀疑有人捣鬼。尽管主办方承认麦克风的确有问题，但媒体普遍认为特朗普发言的内容才是关键，而不是他讲话的音量。媒体紧咬特朗普纳税申报单不放时，他将责任推给了美国国税局，“他们正在审计我”。大选结束，赢了选举人团票却输了人头票的特朗普指责“有几百万人非法投票”，尽管他未出示相关证据证明舞弊的事实。

 

　　入主白宫后，特朗普的甩锅模式继续升级，任何不利于自己的新闻都是谎言，任何施政的挫败自己都是被牵连——“假媒体”是自己丑闻不断、支持率低迷的罪魁祸首；奥巴马是煽动民众抗议的幕后黑手；朝鲜问题赖中国；“通俄门”怪司法部长；犯罪率高企是非法移民惹的祸；自己形象不佳是白宫发言人砸的锅；立法议程在国会受挫则是民主党“阻挠分子”搞破坏，或是共和党议员不靠谱。7月28日共和党废除奥巴马医改的法案在参议院闯关不过，并未充分发挥总统立法角色的特朗普表示这个锅他不会背，随后白宫幕僚长普里巴斯引咎辞职。在为特朗普辩护时，白宫发言人桑德斯强调，“我们有责任推动新立法，但不会为总统上任前通过的法案背锅。”可以想象，假使共和党成功废除奥巴马医保法案，“居功至伟”的一定是特朗普本人，而不是参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

 

　　与他的日常甩锅相比，作为美国三军统帅的特朗普在处理国家安全事务时的担当更让人担忧。在特朗普上任伊始的一次美军突袭也门行动中，一名海豹突击队员牺牲。亲自授权行动的特朗普却撇清自己的干系，将这名士兵的死归咎于他麾下“很受尊敬”的将军们，因为“这是他们想干的事。”总统为军事行动失败而承担责任的例子很多：肯尼迪为猪湾事件道歉，卡特为解救伊朗人质失败道歉，奥巴马为班加西事件道歉——作为总统，他们对杜鲁门的忠告都铭记于心。

 

　　8月21日特朗普宣布美军阿富汗新战略，并授权国防部长马蒂斯调整驻阿美军规模的权力。假使阿富汗安全局势进一步恶化导致美军泥潭深陷，按特朗普的领导风格，这个锅会由五角大楼来背，毕竟作为总统，他不过是“听从了经验丰富的将军们的意见。”

 

　　是心理需求，更是政治套路

 

　　特朗普驰骋商界时曾在推特上为“领导”一词下过定义，“所谓领导，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你必须负责；如果什么也没发生，你也得负责。”执政已满两个“百日”的特朗普无疑用自己特立独行的总统风格为曾经的感悟做了最坏的注脚，而他渴望成功、追求胜利却又唾弃和逃避责任的“领导艺术”也似乎印证了心理学家对他行为根源最坏的揣测。

 

　　有关特朗普心理健康的讨论从竞选总统到他上任就从未停止过，争论的焦点在于特朗普的心理情绪是否适合担任总统。心理专家普遍认为特朗普患有自恋型人格障碍(NPD)，具体到特朗普的症状包括夸大自己的天赋与成就、寻求过度的崇拜与关注（邀功的一面），以及缺乏对他人的尊重、无法正确对待批评因而会转移话题、篡改事实（甩锅的一面）。如果从政治心理学的视域考察，特朗普则属于典型的“主动-消极”型总统：迷恋权力、视其为自我满足的工具；执着于成败、时常耽于被迫害的妄想——代表人物如尼克松，通常被视为悲剧型的总统。

 

　　运用心理学理解特朗普的局限在于心理学家们无法完全做到价值中立，更不用说遵守“戈德华特守则”对特朗普亲自诊断了。如果说心理学过于主观，那么政治学有关理性选择的理论也许能更客观地解释特朗普邀功与甩锅的动机。借用美国政治学泰斗David Mayhew解构国会议员行为的经典理论，特朗普频繁邀功的行为是作为总统的理性选择，直接目的在于取悦选民，最终目的是赢得选举。以特朗普邀功富士康投资威斯康辛州为例：威州是“偏蓝”的摇摆州，民主党在此赢得了1988年以来的历次总统选举，直到2016年特朗普以微弱优势拿下威州。特朗普曾在2016威州共和党初选中落败，现任美国众议院议长的保罗·瑞安是威州土生土长的议员——因此，特朗普将“猪肉桶”分给威州并出面邀功，既是成功的政治营销，也为日后的选举埋下了伏笔。同时，美国权力制衡体系为甩锅提供了制度便利，将责任推给反对派或者用下属作避雷针，都是总统趋利避害的理性选择。

 

　　无论特朗普的邀功与甩锅是其自恋心理的延伸，还是华盛顿权力游戏的套路，一个沉迷于自我陶醉、不屑于承担责任的总统，不仅会削弱白宫的凝聚力、加深自己与华盛顿政治圈的矛盾，更可能驱使自己做出更糟糕的决策。7月13日，克林顿与小布什聚首华盛顿，参加了一场有关总统领导的讨论。在没有直接点名特朗普的情况下，两位前总统提出了他们对现任总统的建议。小布什强调了谦逊对于总统领导的重要性，而克林顿认为当总统这件事，“是为了人民，而不是你自己。”无论特朗普是否会吸取过来人的意见，他必须尽早地意识到，一个人的胜利不代表美国的再次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