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omas Guénolé：法国不断增加的“不稳定无产者”帮助了勒庞

　　文：魏星

　　“民主不是用来围观的”(Because democracy is not a spectator sport)——2004年美国总统大选民主党的竞选口号之一——醒目地挂在Thomas Guénolé个人网站的最显眼之处。

　　Thomas Guénolé不仅仅是巴黎政治学院的政治学者，还是法国的媒体明星，在电视和平面、电子媒体上参加辩论、撰写文章，也撰写了多本畅销著作。

　　“我认为，一个人面临时代的政治动荡时，不能意志消沉。这就是我为什么除了是一名政治分析师以外，同时也是专栏作家和坚定的知识分子的原因。”他说。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鲜明立场：“我支持一个另类全球化的经济、社会和生态系统，我反对所有的种族主义者、盲目的爱国者、恐惧同性恋群体的歧视者。”

　　问：对于世界其他地方的人来说，大家关心的是，勒庞到底有没有可能当选法国总统?

　　Thomas Guénolé：我认为玛丽琳·勒庞当选法国总统的机会是零，因为讨厌极右翼的选民非常之多，以至于如果勒庞进入第二轮角逐的话，他们宁愿投票给一只山羊。2015年的地方选举也证明了这一点，在那些极右翼政党和其他政党进入第二轮对决的地方，其他政党最后都获得了大胜。

　　问：不过，勒庞和她领导的国民阵线自从2011年以来一直在稳定地提升支持率，到底是哪些人在支持他们呢?

　　Thomas Guénolé：投票支持国民阵线的典型选民包括：“郊区法国”(France périphérique)人、穷人、不稳定无产者(precariat)、50多岁的底层人民、没有学历的人。此外还包括一些来自南部的中上层人士，特别是在那些很多年来种族主义比其他地方更严重的地区。

　　问：支持的理由是什么?

　　Thomas Guénolé：他们同意勒庞所传达的核心信息：如果对越来越多的法国人来说，世道越来越艰难，那这就是法国对全球化和移民敞开大门的结果，是因为来自马格里布地区的少数族裔。这是种族主义者、仇外主义者、保护主义者观点的大集合。

　　问：为什么法国人民失去了对政治建制派的信任?

　　Thomas Guénolé：因为建制派没能解决大规模失业、不断增加的不平等、人口中不断增长的不稳定形势等等一系列问题。如果不是过半法国人口正成为英国社会学家Guy Standing形容的“不稳定无产者”，国民阵线不可能获得越来越多的支持。

　　问：这次大选会如何改变法国传统政治体制的左右翼版图?

　　Thomas Guénolé：有两个问题会重塑我们的政治版图。第一个是对全球化的态度，赞成或者反对自由贸易。第二个是有关马格里布和LGBT少数人群的问题，在这些议题上存在很开放和很保守的两种观点。由此形成了4种主要的政治阵营：对少数人群持开放态度，反对自由贸易，这是另类全球主义者梅朗雄和阿蒙;对少数人群持开放态度，支持自由贸易，这是自由的传统主义者马克隆;对少数人群持保守和反对态度，支持自由贸易，这是保守派菲永;反对少数人群，反对自由贸易，这就是民族主义者勒庞。

　　问：为什么曾在在建设现代欧洲过程中扮演重要角色的法国主流左派如今陷入了巨大危机?

　　Thomas Guénolé：其实在几乎每个国家，如果主流左翼政党决定支持自由贸易，要么它就会被另类全球化(alter-globalization)政党打败，就像巴西的卢拉;要么会在支持全球化还是另类全球化趋势之间变得越来越分裂，比如美国的民主党;要么这个政党在多年支持自由贸易议程后迎来一个新的支持另类全球化的领袖，就像英国工党的领袖科尔宾。

　　问：你曾经写过一本有关全球化的书《不开心的全球化》( “Unhappy Globalization”)，全球化是怎样在法国精英和草根阶层之间造成鸿沟的?

　　Thomas Guénolé：有关自由贸易造成的冲击，最被广泛接受的经济理论是“HOS模式”，也就是说，在富裕的国家里，自由贸易会带来低物价，但同时也会带来低工资或者大规模失业，这两者都是来自穷国的竞争造成的，后者的工资水平更低，工人的社会保障也更少。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自由贸易本身也会给顶尖的0.1%的人更多聚集财富的机会，因为不同国家的税务体制会互相竞争，以便可以吸引这些最富裕的投资者。同时，全球化经济制度的赢家和输家之间的鸿沟也会越来越大。因此，你会在富裕的民主国家看到反体制投票在上升，而精英阶层也越来越积极地维护这个为他们建立的体制，反对不稳定无产者的利益。

　　问：法国如今面临的最严峻挑战是什么?

　　Thomas Guénolé：今天法国的最大挑战是创造全面就业机会，降低不平等程度，因为这些问题又会导致社会中的其他很多问题。我倒认为法国应该借鉴中国的经济道路：与IMF的要求相反，中国采取了一种保护主义的、国家主导的、凯恩斯主义的、强监管的经济制度，就像富兰克林·罗斯福1930年代在美国采取的那种制度。我认为法国应该复制这种中国方式。

　　问：我们已经在世界其他地方看到民粹主义浪潮，法国的民粹主义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Thomas Guénolé：在经历过极右政权的欧洲国家里，反建制投票让极左政党受益，比如在西班牙和希腊。在经历过极左政权的欧洲国家，反建制投票则让极右政党获益，比如匈牙利、波兰。法国很特别，因为它的最后的极权统治还是在50多年前，因此，在法国，极右和极左的反建制投票都在上升。

　　Thomas Guénolé：法国不断增加的“不稳定无产者”帮助了勒庞

　　文：魏星

　　“民主不是用来围观的”(Because democracy is not a spectator sport)——2004年美国总统大选民主党的竞选口号之一——醒目地挂在Thomas Guénolé个人网站的最显眼之处。

　　Thomas Guénolé不仅仅是巴黎政治学院的政治学者，还是法国的媒体明星，在电视和平面、电子媒体上参加辩论、撰写文章，也撰写了多本畅销著作。

　　“我认为，一个人面临时代的政治动荡时，不能意志消沉。这就是我为什么除了是一名政治分析师以外，同时也是专栏作家和坚定的知识分子的原因。”他说。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鲜明立场：“我支持一个另类全球化的经济、社会和生态系统，我反对所有的种族主义者、盲目的爱国者、恐惧同性恋群体的歧视者。”

　　问：对于世界其他地方的人来说，大家关心的是，勒庞到底有没有可能当选法国总统?

　　Thomas Guénolé：我认为玛丽琳·勒庞当选法国总统的机会是零，因为讨厌极右翼的选民非常之多，以至于如果勒庞进入第二轮角逐的话，他们宁愿投票给一只山羊。2015年的地方选举也证明了这一点，在那些极右翼政党和其他政党进入第二轮对决的地方，其他政党最后都获得了大胜。

　　问：不过，勒庞和她领导的国民阵线自从2011年以来一直在稳定地提升支持率，到底是哪些人在支持他们呢?

　　Thomas Guénolé：投票支持国民阵线的典型选民包括：“郊区法国”(France périphérique)人、穷人、不稳定无产者(precariat)、50多岁的底层人民、没有学历的人。此外还包括一些来自南部的中上层人士，特别是在那些很多年来种族主义比其他地方更严重的地区。

　　问：支持的理由是什么?

　　Thomas Guénolé：他们同意勒庞所传达的核心信息：如果对越来越多的法国人来说，世道越来越艰难，那这就是法国对全球化和移民敞开大门的结果，是因为来自马格里布地区的少数族裔。这是种族主义者、仇外主义者、保护主义者观点的大集合。

　　问：为什么法国人民失去了对政治建制派的信任?

　　Thomas Guénolé：因为建制派没能解决大规模失业、不断增加的不平等、人口中不断增长的不稳定形势等等一系列问题。如果不是过半法国人口正成为英国社会学家Guy Standing形容的“不稳定无产者”，国民阵线不可能获得越来越多的支持。

　　问：这次大选会如何改变法国传统政治体制的左右翼版图?

　　Thomas Guénolé：有两个问题会重塑我们的政治版图。第一个是对全球化的态度，赞成或者反对自由贸易。第二个是有关马格里布和LGBT少数人群的问题，在这些议题上存在很开放和很保守的两种观点。由此形成了4种主要的政治阵营：对少数人群持开放态度，反对自由贸易，这是另类全球主义者梅朗雄和阿蒙;对少数人群持开放态度，支持自由贸易，这是自由的传统主义者马克隆;对少数人群持保守和反对态度，支持自由贸易，这是保守派菲永;反对少数人群，反对自由贸易，这就是民族主义者勒庞。

　　问：为什么曾在在建设现代欧洲过程中扮演重要角色的法国主流左派如今陷入了巨大危机?

　　Thomas Guénolé：其实在几乎每个国家，如果主流左翼政党决定支持自由贸易，要么它就会被另类全球化(alter-globalization)政党打败，就像巴西的卢拉;要么会在支持全球化还是另类全球化趋势之间变得越来越分裂，比如美国的民主党;要么这个政党在多年支持自由贸易议程后迎来一个新的支持另类全球化的领袖，就像英国工党的领袖科尔宾。

　　问：你曾经写过一本有关全球化的书《不开心的全球化》( “Unhappy Globalization”)，全球化是怎样在法国精英和草根阶层之间造成鸿沟的?

　　Thomas Guénolé：有关自由贸易造成的冲击，最被广泛接受的经济理论是“HOS模式”，也就是说，在富裕的国家里，自由贸易会带来低物价，但同时也会带来低工资或者大规模失业，这两者都是来自穷国的竞争造成的，后者的工资水平更低，工人的社会保障也更少。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自由贸易本身也会给顶尖的0.1%的人更多聚集财富的机会，因为不同国家的税务体制会互相竞争，以便可以吸引这些最富裕的投资者。同时，全球化经济制度的赢家和输家之间的鸿沟也会越来越大。因此，你会在富裕的民主国家看到反体制投票在上升，而精英阶层也越来越积极地维护这个为他们建立的体制，反对不稳定无产者的利益。

　　问：法国如今面临的最严峻挑战是什么?

　　Thomas Guénolé：今天法国的最大挑战是创造全面就业机会，降低不平等程度，因为这些问题又会导致社会中的其他很多问题。我倒认为法国应该借鉴中国的经济道路：与IMF的要求相反，中国采取了一种保护主义的、国家主导的、凯恩斯主义的、强监管的经济制度，就像富兰克林·罗斯福1930年代在美国采取的那种制度。我认为法国应该复制这种中国方式。

　　问：我们已经在世界其他地方看到民粹主义浪潮，法国的民粹主义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Thomas Guénolé：在经历过极右政权的欧洲国家里，反建制投票让极左政党受益，比如在西班牙和希腊。在经历过极左政权的欧洲国家，反建制投票则让极右政党获益，比如匈牙利、波兰。法国很特别，因为它的最后的极权统治还是在50多年前，因此，在法国，极右和极左的反建制投票都在上升。